魏征淡淡不悦道:“我此次东行,是受新太子之命,前东宫和齐王府左右皆赦免不能追究了,你们不遵朝廷之新太子令,褫夺裴氏家产,如果处置不当,前东宫与齐王府谁不生疑?我虽然是前东宫之人,但也不能只顾自己会受到嫌疑的身份,要为国家考虑。既然蒙受了新太子的礼遇,当然要报答新太子了,所以,请诸位遵行新太子令。何况这里有新太子对裴氏的赐封令。”
三门峡当地县令和官员见魏征竟然是天下巡守,又带来了裴皿悦的赐书,于是按令遵从,立刻解封裴皿悦的家产予以归还,又代接赐书。长孙无忌又命当地官员另拨了财物去交给裴皿悦。
临走前,长孙无忌站在三门峡的山头,独自张望着裴皿悦所在的家乡,虚名就替她扛吧,一个是李建成,一个是长孙无忌,都愿裴皿悦在她的土地上平平安安,幸福到老。虽然永远不能陪伴,自己的心却放在了这片土地上了。
魏征站在长孙无忌身后说道:“干嘛非要给她按个虚名?”
长孙无忌回头说道:“世道艰难,你我难道不知道嘛?”
魏征说道;“多一个人就多一重负担,何况是个女人!”
长孙无忌叹气说道:“我和世民是取天下,不是取乐天下,更不是被天下取乐,千百年后别被人唾弃就好!”
长孙无忌说完就追世民去了。魏征不由点了点头。他们李家长孙家族真没结错姻亲,长孙无忌的承上启下,会让其他权臣好做许多。世民固然英明,而长孙无忌也必然知人。对于寻常百姓无非是有自知之明,但是对于领导来说,就要知人善任,更见艰难!
诸人又行进了俩日,来到陕州陕东的硖石乡,这里离豫西千金堡也已不远。世民命人在沿途的酒店中灌满烈酒,带在身边。近乡心切,诸人不发一言,因为世民罕见地默不则声。
魏征这里问长孙无忌缘由,长孙无忌说道:“夫子不知道昔年的罗士信吗?”魏征这才点了点头,说道:“追随太子东征刘武周、王世充、窦建德与刘黑闼的人物之中,最为痛惜的便是罗士信。可惜他在千金堡战死了。”
魏征刚待说完,忽然只觉手中一松,马缰绳绷断,魏征在马上没有坐稳,正当危急之时,只觉身后有人托住魏征的腰背,正是康崇。而世民直接抓住魏征坐骑的马鬃,这匹战马这才吃痛稳住马身。世民命康崇找马勒子,修一修马笼头,这里对魏征说道:“抓马缰的时候,不能忘了抓一把马鬃,不然会出这样的事情!”
而康崇望着魏征手中的马缰,就见切口不似是绷断的,不由沉默,卫率中明显是有人对魏征有敌意,只是不知是谁?
康崇把马缰递给李世民看清楚,李世民还是倒吸一口气,谁做的手脚?暗中伤害魏征,到底想做什么?还嫌朝廷不够乱吗?是的,朝廷中已经对李世民很不满,尤其是秦王府的旧臣,因为赦免了东宫太子府,又重用魏征和王珪,难免被人嫉妒,仇恨甚至渗透到魏征的此次东行,如果没有世民亲自护送一程,恐怕魏征要死在长安之外了。
世民在康崇耳边说道:“我不方便陪魏征东巡,你帮我照顾他,好嘛?”
康崇望了一眼魏征,淡淡笑道:“你不恨我了?”
世民说道:“把三十根箭镞接好,我就不恨你了!”
康崇从身边取出一把最普通的片箭,递给世民说道:“拿去用!射射兔子就好!”
世民瞅了瞅康崇箭壶里的好箭,康崇做为草原人,身边一直带够一百箭,而且各式各样,精奇无比,世民有任何危险,康崇总能一箭锁喉毙命,解救世民。世民这里咂嘴说道:“你就那么小气嘛?”
康崇哈哈笑道:“都给你了,我拿什么防身呢?”
世民欺近前,说道:“跟我回京,住我帐外,就有那么多人保护你了,你还防什么?”康崇越听越奇,说道:“是你做太子吧,不是我做太子吧!少来,少让我操心你了!放我几天大假,我出去玩玩,放马一回!”
世民说道:“康崇,我们自小一起了。有福同享!”康崇点了点头,马上立刻回谢!
不多时,诸人见千金堡就在眼前,世民策马上前,对诸人说道:“当时我们在哪里?”秦琼上前指着千金堡之外的山地说道:“我们在那高处,命王君廓突围,罗士信就接替了王君廓驻守在千金堡。我们不能搭救罗士信,罗士信最后被刘黑闼杀害。”
世民不由泪光点点,对秦琼说道:“帮我现在挥令旗,命罗士信突围!命他跟我回长安城!”秦琼等人不解其意,罗士信早已亡故,又哪里去挥令旗命罗士信突围?王世充、窦建德已灭,刘黑闼亡故,战火已经消失在了千金堡城外,世民到底是什么意思?
康崇已经明白了世民对罗士信的深情,便请尉迟敬德留下保护世民,他与秦琼二人带二名卫率重回高地,远远地扬起了招魂旗,罗士信罗将军,如果在天有灵,今日世民又一次亲临千金堡,英灵有知,请跟随世民旗帜的左右,一起回长安!
世民与诸人各带两袋美酒,撒开马蹄,狂绕千金堡一周,撒下甘甜的美酒,以敬当日杀得天昏地暗的千金堡一役的诸人,亡魂不散,告慰生灵。
千金堡上的守将和军士忽然见到这动静,小兵们纳闷之余,对守军将领说道:“要不要出城探查,这架势,是不是有人想打仗了?”
守军将领双手按在垛堡上,说道:“看这马匹的速度,我们这城里谁出去,谁就没命了。这是京城才会有的宝马啊——”
士兵说道:“难不成会是——”
有放哨的士兵已经进城诉说看到的一切,当说到招魂旗上写着“秦”字,守城将领安静地说道:“秦王!原来是秦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