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门之后太子东宫---
太子卫率说道:“接报!益州来报!”
长孙无忌立刻接来鸡毛信,世民对长孙无忌说道:“念!”
长孙无忌这里接过鸡毛信,抽出纸卷,见聊聊几字:“韦云起谋反已杀,郭行方在逃!”
在座诸人皆是犹疑,宇文士及、唐俭、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高士廉、于志宁、姚思廉、虞世南、褚亮、薛元敬、尉迟敬德、程知节都忽生疑窦。
长孙无忌这里起坐,对世民躬身说道:“若不起疑云,请立刻拿下东宫韦氏韦云起之子韦师实、韦云起之从兄弟韦庆俭及韦庆嗣。”
李世民从诸人脸上和眼里一一略过。只有在坐的房玄龄、杜如晦和魏征似乎略有他议。
李世民心知东西二宫的争端远远没有停止。忽然在益州发生此等事端,委实叫人感叹。
李世民这里点头对长孙无忌说道:“也好,先将他们韦氏东眷阆公房一门悉数拿下在大理寺,等候发落。”
韦氏东眷阆公房出自曹魏安城侯韦胄次子韦穆。韦穆六代孙韦阆,是北魏明帝颇赏识的干臣之一,故其时又有“阆公房”之名。韦云起诸人是韦阆的后代。
卫率们立刻接命倾巢而出,捉拿韦氏诸人,不提。
而李世民等候了半日,竟然没有一人为韦云起等诸人辩驳一句,再看魏征和王珪,王珪只是擦着手中的玉珪。而魏征竟然也不择一言。
李世民右手指节慢慢在桌案上扣击,心中的思绪已经无数:韦云起乃大隋朝一代枭雄,曾借师草原胡人二万余众,诛杀契丹四万多人,俘获男女牛羊马无数。他竟然在武德九年的玄武门之后死在了窦轨的手中。虽然窦轨说韦云起谋反,但是,还是疑窦重重。西宫这些旧人一言不发也就算了。为什么连王珪和魏征这俩位东宫旧人也不置一喙呢?窦轨是李世民在益州心腹,但若是非要说韦云起是李建成的人,那么太牵强了,再说韦云起毕竟能征惯战,朝廷正是用人之际,窦轨这把刀子磨得也太快了一些。
李世民心中懊恼之余,是不是自己太鲁莽了,为何没有人出言制止呢,他于是与诸位满目巍巍然地对视,诸人不知世民为何恼怒,这里互相交视,又心知肚明地各自做各自的事情去了。
此时,王珪已经擦完了自己的玉珪,起身去了。直到最后留着的魏征也要起身离开。而世民说道:“夫子留步!”
房玄龄、杜如晦和长孙无忌都回身看了眼魏征与太子世民。
世民说道:“早晨至今,诸位不发一言,难道朝廷之中,一件大事也没有吗?”
魏征冷笑道:“何事呢?太子有何难事?不是一言解决了?这东宫倒像是秦王行军的大营,天天等着秦王发号施令呢!我从来没跟随在秦王左右,现在看来,我魏征真是幸甚!”
世民撑住额头,用指关节敲着桌案说道:“魏征!”他真想破口大骂,干嘛,谁是太子?一个太子詹事主簿,也没谁任命魏征是太子太保吧!
魏征撇了撇嘴,作揖告辞,将要离去。
世民在魏征身后勃然大怒,站起身说道:“魏征!”乡巴佬,坐于朝堂之上来看戏的吗?那么好看不会去书院听书去吗?
魏征回身站在大殿门口。只见房杜等人已经跪在地下,瑟瑟发抖。而魏征惊笑道:“我魏征尚且不怕大王,大王也只朝魏征我发火,怎么他们却个个要大死临头的样子!”
李世民大怒说道:“你什么意思?他们向来对本大王礼敬,难道魏征你一点也不知道上下有别的礼数吗?”
魏征笑道:“上下礼数是有了,上下难言倒是蔚为可观啊!”
李世民刚要杀过来,房玄龄起身阻拦,说道:“魏夫子,赶紧走!”李世民和魏征就是不能相处一室,难道房玄龄以后天天都要劝架?这俩人太能吵了,为了一个过世的韦云起,这也犯得着?
魏征刚强地说道:“朝廷大事,一言解决的话,那天下本无事,魏某人应该早早退朝去练字,失陪!”
李世民气得坐回到座位上,听魏征言辞嘲讽自己,分明李世民自己有一言堂的意思在内,这里说道:“在各位眼里,本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诸人又是讷讷难言。魏征几乎要失笑了。李世民知道众人身在局中,而魏征身处局外,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也。这里对魏征说道:“魏夫子没有转身离开,说明还是愿意点明本王的,对不对?”
魏征说道:“大王身边可有镜子?”
诸人这里疑惑,而李世民拿出一面小小的四神镜,一面望向镜中的自己,大惑不解地说道:“夫子,我怎么了?”
魏征笑道:“大王常以正色示人,何尝对属下一笑呢?若去寺庙中满大殿的菩萨神佛都是凶神恶煞,那还有谁去求神拜佛呢?再说了,下等人物青面獠牙,次等人物面无人色,上等人物满面春风。试问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何等人物?”
李世民咳嗽了一声,唤所有人起身,心中暗想:难道正如魏征所说,自己以为威仪满面,却成了凶神恶煞、青面獠牙不成了?
于是李世民对镜勉勉强强地咧嘴微笑,却谁成想自己这副尊容在西宫这些旧人眼里太过诡异了,诸位互相对望一眼,掩嘴而笑。
魏征说道:“大王笑起来,他们才敢开口说话嘛,不然岂不是拒人以千里之外呢?春风满面皆兄弟啊!”
长孙无忌听了半晌,说道:“夫子!太子殿下金刚面容,菩萨心肠!您纠错纠偏了!”
李世民连忙击打着自己的大腿说道:“辅机说什么,哪里是纠偏,本太子天天乐意魏征纠错呢!”
长孙无忌白了李世民一眼,魏征现在说什么都是香的!世民怎么会下贱到了这种地步。
长孙无忌听完魏征的上等人物、次等人物和下等人物,这里嘴边回味犹甘,一时眼前一亮,这里抓住魏征的手腕,笑道:“夫子再细细说说到底怎么做上等人物?”
魏征对长孙无忌满心腹诽,长孙无忌对李建成与李建成的儿子们那么狠辣,魏征无心多说一句,于是抖开长孙无忌的手,独自背手而去,秦王府之中,唯独对长孙无忌真是搭不上任何一句话。
长孙无忌站在魏征身后,迟迟不语:魏征对世民,总算还能看在大唐、看在李建成的份上,出言说那么一两句话。但是对长孙无忌就是爱答不理的了。本来凭什么要出言指点明路呢?
是夜,李世民对房玄龄说道:“本来今天是房先生与姚先生更宿在大殿的,但是呢,今天本王想跟魏征多聊一会,房先生好生回去歇息歇息!”
房玄龄笑道:“看来,不仅仅是我等六人,下去会是王魏二人一起来更宿,我等六人可以好生歇息歇息了!毕竟么,王魏可是东宫殿的旧人了。这差事他二人是做熟的了!”
李世民咂摸着滋味,笑道:“您以为本王偏心了魏征?”
房玄龄笑着说道:“偏心?我岂敢这么去想?大王的心肝肚肺肠都是长偏的呢。区区一个偏心又能怎样?您这么些年处处对魏征咬牙切齿,现在好了,魏征已经伺候殿下于左右,反说什么自己偏心呢?他到底是来了!”
李世民摩挲着自己的唇须说道:“这一天似乎来得太晚了一些呢!”
李世民不解地说道:“为什么房先生、杜如晦、王珪和魏征你们四人以前私下那么交好,他们二人却说服不了二位去帮助李建成呢?”
房玄龄微微一笑说道:“我们四人谁都没有对谁痛下杀手!”
李世民点头道:“不是兄弟,胜似兄弟!”世民忽然失语——兄弟?建成、元吉、智云、元霸——兄弟——。房玄龄在一旁见世民突然神色大变,这里连忙跪在世民膝下。
世民把房玄龄搀扶起来说道:“我没有多想什么,你这是多虑了。”
李世民思想了片刻,取一支笔来,在四神镜上写上了顺谏二字,命人立在自己的案头。时时刻刻提醒自己顺谏如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