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的灯光洒在窗纸上,给人一种宁静安和的感觉,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推门而入的一瞬间,两人都在互相打量。
李晟坐在书桌前,手里正捧着一卷书,见他回来,转过头神情错愕地打量着他。
这是他第二次见闻燕雪穿朝服,已经由朱红变为了绛紫色,胸前的补子也换了一块儿,李晟眯着眼睛没认出来那是一只什么瑞兽。这一身衣裳更加衬得他身姿颀长,身后的月光披洒在他柔亮的发丝上,银辉素月。李晟眨眨眼,心想这有些好看啊。
随着他开门的动作,屋外的寒气进来了一些,李晟缩了缩脖子,随口问候道:“你回来了?”
闻燕雪合上门,走到他身旁,看他正在看什么书,他屋内的书大都是一些六韬三略一类的兵书。李晟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将书递还给他,百无聊赖地说道:“看不懂。”
闻燕雪见他一副睡眼蒙眬却还兀自强撑的模样,不觉得有几分好笑,“你看这个做什么?”
李晟叹口气道:“你这里又没有别的书,我闲来无事。长夜漫漫,只能看这些打发时间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闻燕雪开始反思自己,自从李晟落到他手里后,就再也没有出去游玩过,被他死死地看着,哪里都去不了。这么一想,似乎也是时候带他出去转悠转悠了,不然把人拘得紧了,恐怕会适得其反。他告诉自己,不要太心急。
于是,他郑重道:“明日带你出去。”
李晟面上一喜,片刻后又想到了什么,摇摇头道:“罢了,我还是哪里都不去了。”他双眸明亮,心思活络时流光暗转。闻燕雪哑然失笑道:“都依你。”
不一会儿,他又试探着问道:“今天你进宫了?”说完,又上下打量着闻燕雪。
闻燕雪道:“殿下已经祭拜过天地宗祠了。”登基一事兹事体大,仪式繁琐。看来他们还未拟定诏书,昭告天下,不过此事也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李晟了然地点点头,大局已定,闻家如今就是真正意义上的皇亲国戚了,那闻燕雪现如今岂不就是国舅爷了。
闻燕雪见他神色古怪地看着自己,心中微微一动,正想要上前做些什么,不成想李晟装模作样地摇了摇头,长叹口气道:“早些休息吧。”
闻燕雪:“……”莫名吃了一个闭门羹。
第二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闻燕雪一言既出,说到做到,果真带李晟出了门,俩人没有带玄素,只着常服走在街上。
李晟有些疑惑地问道:“你不去上朝?”
闻燕雪面不改色地扯谎道:“今日休沐。”
李晟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记得今天应当不是休沐的日子。
经过一番战火的肆虐,百姓们又开始陆陆续续地出来做生意讨生活,他们如草根一般顽强,春风化雨稍有间隙,便在这片土地上生根发芽。李晟不方便抛头露面,京城里还是有很多人认得他的,他带着帷帽与闻燕雪并肩行走在京城的大街上。
他真切地感受到,战火对一座城的伤害是有多大。城也像人一样,伤口太深,也是需要时间休养生息的。城中甚至有一些高墙也被推倒,城防禁军正带着人修缮,还有一些民夫也参与其中。李晟好奇地探长了脖颈,想看看这其中有没有王若存。
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他有些失落地想,即使他还是以前的安陵王,恐怕也要与昔日好友陌路。李涵是李微的亲子,于公于私他都要护着这个孩子,那他定然是保皇一党,与王家是势不两立的。
路过驿站门口,那儿竟然立着几个高大的胡人,如高墙林立一般。这儿怎么会有胡人?李晟看着好奇,忍不住打量了几眼,那几个胡人却警惕得很,立马回看过来。
闻燕雪捏了捏他的手,让他不要四处乱看,直到走远了,他才收回目光。
他今日穿着一袭月白色长袍,围着闻燕雪的狐裘衣,又戴着长至脚踝的帷帽,浑身上下遮得严严实实。大雍的女子出门游玩,也有做这副装扮的,更何况闻燕雪还牵着他的手,便有人将他二人认作了夫妻。
这时,一个挽着花篮儿的女童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一枝含苞欲放的梅花,冲着闻燕雪殷勤道:“这位老爷,给夫人买枝花吧。”
李晟没在意她说了什么,淡淡地瞥了眼那梅花,品相一般,算不得上乘,故而看了一眼便没多大兴趣了。闻燕雪倒是很有兴致,便买了一簇红梅。
李晟天天在侯府中过活,不知世外岁月如何。他有些恍惚地问道:“梅花已经开了?”
闻燕雪微微颔首,指间折了一枝梅花,放在鼻下轻嗅着,人衬着花,如同一幅美人画。李晟欣赏了一会儿移开目光,这才想起问闻燕雪正事,“方才我在驿站门口看到的是什么人?”
闻燕雪嗤之以鼻道:“他们?一伙儿趁火打劫的强盗罢了。”
听他这么说,李晟反而有几分上心了。直到现在,闻燕雪虽然没有主动向他坦白些什么。但只要他主动去问,闻燕雪必然会有所回应。可这次他却含糊其辞,轻描淡写,倒是让李晟好奇了起来。
得找个机会打听打听。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走到了贡院门口,附近零零散散地摆着几家食摊,营生惨淡。
李晟瞧着一家面摊的摊主眼熟,待看清他的样貌后,便有些惊讶,那摊主他认得。很久以前,他曾与闻燕雪在这里吃过面。
这里与过去相比变化大了许多,附近起了一座贡院,来往的贡院学子们常来这里光顾生意。可这么多年过去了,这老头的生意怎么还是不见起色。
李晟走上前去,闻燕雪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后。
卖面的摊主见两人牵着手,皆衣着不凡,有些局促不安地招呼着二人。可听完李晟的疑惑后,他的神色不由得黯淡了下来。
“多谢贵人们记挂,小人做一些小本买卖,也是攒了一些本钱的。在城西开了一家小店。谁知贼寇一来,一把火全烧没了。”老人说得轻描淡写,李晟见他满是皱纹的脸上没什么大喜大悲,只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忧伤。
闻燕雪见他久久不言语,便将他的手握在掌心里捏了捏,轻声道:“既然来了,吃点东西再走?”
李晟本不觉得饿,他这么一说,肚子里忽然闹腾了起来,他点点头道:“也好。”
老人连忙煮面下锅,两人随便找了位置坐下。天寒地冻,周遭只有寥寥几人。
闻燕雪将梅花放在一旁,见李晟仍是一副神色郁郁,便调侃道:“是谁惹得你不开心了?哭丧着脸做什么。”
李晟摸了摸自己的脸,讪讪道:“有吗?”他惊疑不定地腹诽,隔着一层厚厚的面纱,这人是怎么看得出来。
闻燕雪也不再追问他,而是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