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不一会儿,他便看到李晟像一只鸟雀一般,欢快地跑到他跟前。
“燕雪兄,你来多久了?”
少年人的爱憎就是这么简单,什么情绪都大大方方地写在脸上。
闻燕雪心中暗自欢喜,面上却有些挂不住,语气生硬道:“别这么叫我,换个别的叫。”
李晟只得顺着毛摸,“不叫你燕雪兄,那要叫你什么?少将军?闻兄?闻公子?还是继续叫你小公爷吧。”
没有听到预想中的回答,闻燕雪冷冷道:“明日你一个人走吧。”他转身便走,毫不留情。
“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你怎么还是这么无情。”李晟盯着他的背影,目光幽怨道。
“谁跟你是朋友?”闻燕雪心中有些焦躁,他自然是不想和李晟做什么朋友的。李晟的友人都是一些狐朋狗友,要做也是做其他的什么。可是李晟对男子之间的那事抗拒得狠,他又不能贸然表露,不然肯定会把人吓到。
久不闻身后人出声,闻燕雪不耐烦地转过身,却在回头的那一瞬间,愣在了原地。
不远处的花窗中,有一张清艳绝世的脸,正含笑看着他二人,见他转过身来,便笑盈盈地回望。
看清她的眼神后,闻燕雪心中轰隆一声,他想:她知道了。
他这么想,也就这么说出了口。李晟摸不着头脑,追问道:“谁?谁知道了?知道什么了?”
昔日往事,如涓涓细流逐一浮现在眼前。年少心事,就像一个在心底缱绻编织的柔和的梦。闻燕雪摇摇头道:“没什么,我的一些心事罢了。”
【作者有话说】
最多两章回忆结束。
第26章情动
烟芜蘸碧,灵沼波暖。枝头刚冒出一丝绿意,冰雪渐融,但京城的寒意仍未尽消。李晟的衣服添了再添,初春竟比数九寒冬还要冷上几分。
这年三月,李煌的囚车要从大理寺被押解到法场。行刑前要绕内城走一遭,杀鸡儆猴,好让人们亲眼看看背叛朝廷是个什么下场。这一路上,要从宣武门,过魂桥,经迷市后,再送往法场。
押解的任务交付与南衙和北衙的禁军,李煌既是个死囚,即使是最后一面,也断然不能再与他相见了。那日的天色出奇得好,城外冰河渐融,白水绕城郭。如春情满发,水流潺潺,整座城都浸染在芬芳的泥土气息中。
囚车从大理寺被押解出来,李晟跟在队伍最后面,只能远远地瞧见囚车里有个人,不知是死是活。
周遭的人们大都不认识这位获罪的皇子,但都不妨碍他们对这个人指指点点,说三道四。熙熙攘攘的一条路,挤满了来人,京城不大点地方,竟然能容纳得下这么多人,李晟心中不免有了兔死狐悲之感。闻燕雪就在最前面,与囚车形影不离,凛冽的目光在暗中潜行。
易二公子撞了撞李晟的肩膀,冲他使了个眼色,往后面努了努嘴道:“齐明,你看后头。”
李晟扭头一眼,人那么多,他却偏生看到了那个女子,一袭素缟,满面颓败之色。昔日的三王妃竟沦落成了这副模样。她臂弯上还挎着一个竹篮,里面不知装了些什么。
易二公子盯死了他,难得一脸严肃道:“这么多人看着呢,你可千万不要胡来。”
李晟无奈道:“我自有分寸。”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她脚步虚浮踉跄,只能随着人群走,身不由己地被推攘着。李晟还记得她是户部尚书家的二小姐李秀荣,她是一个心高气傲的女子,被父皇指婚给三哥,成亲后两人相敬如宾,看不出有多恩爱来,可如今还是他看走眼了了,“她来这里是想要见三哥最后一面的。”
易二公子道:“那也与我们没有干系。”
李晟低声叹了口气。
内城一圈少也有百里,李晟只盼这条路能再长些,却不曾想日头还未到正中,就已经走完了。
李煌被拖出了囚车,李晟这才看清了他的处境,脏污的长发遮住了脸,看不清原本的面目。双膝溃烂,伤口深可见骨,不能再行走,只能任由旁人拖着,不见一丝昔日温文尔雅的模样。
李晟鼻头一酸,怕旁人发现端倪,忙仰起了头。
李煌刚被拖出囚车,就有一个女子不管不顾地飞身扑了上去,刚好跪匍匐在闻燕雪脚边,她仰着脸神色凄楚地与他争辩着什么。
易二公子叹息道:“她也许只想给自己的夫君送一顿临终饭,也是个可怜人。”
闻燕雪的眼底也有微微的动容,可他终究还是摇了摇头。李秀荣满脸悲痛绝望,掩面痛哭。她这番阻拦已是逾矩,一旁的刑官正要粗暴地将她拉开。闻燕雪面露不忍之色,正要亲手将她扶起来,李秀荣趁着掩面拭泪,眸色中闪过一抹狠厉之色。
李晟看得分明真切,他大惊失色道:“闻燕雪!”
霎那间,寒光毕现,她掀开遮着竹篮的青布,从中掏出一把匕首直冲着闻燕雪的心口猛刺了过去。闻燕雪脸色微微一变,正要提刀去挡。紧要关头,他神情一顿,竟用手臂去挡。李晟恨不得长出翅膀越过人群飞过去。
与此同时,人群中窜出一伙蒙面的灰衣,皆手持利刃直奔向押解着李煌的几个官差。一时间,场面无比混乱。人群中充满了尖叫声和恐慌,人们四散奔逃,
“齐明,你去干什么!”易二公子紧紧地拉着他的胳膊。
“我去救人。”
“救人?你救什么人!你能救得了谁?你自身都难保,还不快找个地方躲起来!”易二公子将李晟骂得发懵,他说得似乎有些道理。
人群涌动中,已经找不到闻燕雪的身影了,李晟心一横,正要摆脱易二公子时,一只更有力的手抓住了他,他回头一看,是常跟在李凤起身边的人。
“九殿下,王爷等你许久了。”此人语气沉稳镇定,目光透露出不容抗拒之意。不必多说,定是他背后之人授意的。李晟松了力道,任由着这人拉着自己远离了人群。
耳边的喧闹哭叫,还有易二公子急切的呼唤声,都随他远去了。
在这场闹剧不远处,一辆雕花精致的马车停靠在路边,绣花锦缎的车帘垂下。王府的黑甲军里三层外三层,整个马车围得严密闭合。
那人向着马车毕恭毕敬地请示过后,便掀开车帘,示意李晟自己进去。
与前几次的情形一般,马车内很大,车厢上铺满了绒毛地毯。他跪在李凤起脚边,入目的是一双金纹云靴,玄氅上的云凤姿态飘逸,尾翼飘拂如卷云般。那人眉目隐没在一片黑暗中,李晟只能看得到他瘦削的下颔。
他笑了笑,用浑厚低沉的嗓音道:“齐明,怎么不叫人。”
李晟跪在地上,颤声道:“阿爷......”
“怎么脸色这么难看?”他的心情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