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时候都是畏惧与害怕,反抗靠近。
畏惧死亡、害怕失去,胆小鬼一般抗拒再次认知到这个事实。
后来稍微大了点,会有实在想念的时候,也会一个人偷偷过来。
蜷缩着蹲在墓碑面前,团成一团球什么也不说,闭上眼就是一整天。
他的双亲失去得太早了,五岁还是六岁的时候,以至于现在就算竭力去回忆,脑中也只剩下两道应该是温暖温和的、模糊不清的影子。
偶尔会有细碎的记忆碎片划过,譬如令人安心的睡前故事、譬如落在脸颊上柔软的贴面吻,譬如一些午夜梦回时呢喃出的话语。
白木优生慢慢蹲下,像幼时那样,用脸颊贴近、触碰冰冷的墓碑,似乎这样就可以从中汲取到一点冰凉以外的温度。
旁边站着的老人与撑着伞的管家都没有说话,只等待着。
天空洋洋洒洒飘了雪,天气预报成真了。
雪落在眼睫、落在眉梢,落在失温而显得愈发苍白的脸颊,划过白皙下颌、隐没在肃穆深黑的肩上。
旧年的最后一天,下了场大雪。
“好大的雪啊,看来这两天得待在家里了。”
收回望向窗外的视线,宫治慢吞吞向着客厅暖炉挪了挪,视线侧了下,瞥到坐在那就一直没动、拿着手机cos雕像的人,
“……你又怎么了?”
宫侑没吭声,只直勾勾盯着手机屏幕,颇有种得不到回应就这么盯着的执拗感。
屏幕上,发送去的讯息全部都是灰暗的未读往上翻翻、只有一条早上发来的简略道早。
他盯了太久,久到屏幕上的字虚晃、变换成跳动的光斑,页面切换、一个一个接连从眼前跃过。
捏了捏鼻梁,宫侑叹气,他是真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竟然恍惚间看到那个一大早发了条道早后就消失的人给他打电话了。
……等等?
亮屏的手机上,偌大的[白木优生]攥紧视线,来不及更多反应,宫侑手忙脚乱接通。
“喂……喂,我我我、我来接了!”
“……”
语无伦次,是紧张的。
宫侑咳了两声,清清嗓子,刚要解释。
敏锐地、他发现听筒内传来的呼吸沉重,过于沉重,不似平常。
静谧又安静,低低沉沉,只余呼吸。
“……优生?”试探着再次开口。
这一次得到了回应,听筒那边的人慢慢应了声,“嗯、在的。”
预感愈发成真,刚刚还紧张语无伦次的情绪倏地就安定下来。
宫侑站起身,缓和气氛般轻飘飘开口,
“我们这边今天下了好大的雪噢,优生你那边呢,是不是也下了雪啊?”
“嗯……嗯。”白木优生望着划过车窗的雪花,只是几个小时,地上、道旁的绿化上、屋檐上都已遍上层霜白。
车内除了司机只有他一人,车厢温暖,与外界冰冷温差极大,他缓缓呼出口气,蹭了下冰得近乎没什么知觉的手指,
“下雪的,下了很大。”
“这样啊……”听筒另一边传来的男声磁性柔缓,圈圈绕着钻入耳中。
现在并不是约好的打电话的时候,就算有什么想说的、也完全可以通过短讯交流。
但拿到手机的那一刻,比起编辑言语,最先做的就是拨出这一通电话。
不想考虑那么多…只想听见那道声音。
只想早一点…再早一点。
被压抑的情感流动着,如破冰之后涨潮的海洋,濒临失控的前兆。
“那有好好吃早饭吗?”电话里的人问。
抱着手机,白木优生小小声答,“…现在没有的,回去就去吃。”
“好吧…九点了,完全已经超过时间了哦,算了……回来后我会监督你的。”
白木优生声音很低,轻轻应了声。
“优生,”宫侑握着手机,视线落在换到有加热器的鱼缸,‘小侑’正在其中懒散舒展着尾翼,手指隔着玻璃轻轻碰了下鱼缸,他道,
“什么时候回来呢?”
“……”
白木优生吸了吸鼻子,没有说话。
电话另一头的人似是预料到了,笑了下,“没关系,什么时候想回来就回来,我随时都会去接你的。”
“……真的吗?”
“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呢。”
电话那头的男声轻缓柔和,一点一点安抚乱序的心跳与绷紧不安的情绪,“今年我和阿治一起打扫了家里,还买了好多好多豆皮做你喜欢的稻荷寿司,对了、妈妈收拾好了客房,给你买了新被套,说你一来就可以住了。”
“御杂煮我加了双倍糖,新年要玩的羽球和纸牌阿治买了三人份,荞麦面今年也准备了五人份,还有还有……”
“所以啊,优生,快点回来吧。”
宫侑似是在笑,声音低低缠缠,萦绕耳畔,纵使隔着时间空间,也清晰传递至耳畔,
他道,“我啊……可是一直都在等你。”
第87章
正月,
新年的首次参拜白木优生到底还是没能赶回。
宫侑宫治与排球部的其他人倒是一起去参拜了,还在神社抽了福签。
签文解开一看,白纸黑字的[大凶],宫侑还因此被众人取笑了好几天。
他十分不甘地在电话里向着另一端的少年告状,话语里满满都是抱怨。
“……居然真的是[大凶]啊。”白木优生又念了一遍。
宫侑哼哼唧唧,“难道优生也要嘲笑我吗?”
电话那头的人似是笑了声,“不会的。”
他补充道,“只是感觉,[大凶]似乎比[大吉]更加罕见。”
“哼……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会高兴。”宫侑勉强带过,不想承认自己就这么被一句话哄好了。
一转话题,问起灰发少年新年一应事宜。
白木优生老老实实交代完毕,深深有种自己仿佛被盘问查岗的错觉。
这种查岗的日子没有延续很久,隔天,白木优生就回到了兵库。
紧随而来的就是排球部的召集训练。
1月5日,春高即将开幕,在此之前就要动身前往,时间安排得十分紧促。
提前一日在旅馆入住,熟悉场馆环境。
一月份的东京昼夜温差剧烈,白日里也更冷些,稻荷崎队伍中有随队出征的选手没注意、一时不察患上了流感,其他人都被强制性做了预防措施,该戴口罩的戴口罩、该添衣的添衣。
众人熟悉场馆回来吃过晚饭,就各自散开,总教练黑须法宗吩咐了句‘都早点休息’后离开。
白木优生和宫侑没有一直留在旅馆,借口积食睡不着,其实是下去散步。
两人一左一右沿着道路走,下来的时候已经不早,走了没多久天色昏暗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