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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旧情人
许姿死都没让俞忌言再碰自己,澡是自己洗的,在浴缸里泡了很久才出去。因为睡衣在自己的酒店,所以她只能穿着面料粗糙的浴袍。
套房像是简单收拾了一遍,窗帘合上,只开了盏夜灯。她朝床上望去,俞忌言侧着身,朝窗的方向平静地躺着,应该是睡着了。
房中骤然的安静,让她无法想象,不久前,她和自己最厌恶的男人,激烈地融为一体过,甚至还趴在他身上,羞耻地叫出了声。
到了贤者时间,她的理智告诉自己,她并没有因为身体的过度亲密,而能接受这个男人。
排斥,还是排斥。
许姿按了按眉心,忽然,余光落向了椅子上那条浅粉色真丝睡裙,她走近,拿了起来,是她喜欢的睡衣牌子。
她吸了吸鼻,似乎还闻到了熟悉的木质香薰味,是大西洋雪松。
舒缓的味道,让她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
大概是三年前,她跑去英国找韦思任。
那一晚,她以为自己的追逐终于开了花,可第二天清晨,她收到一条分别的信息。
韦思任:「许姿,sorry,我要去努力了。」
情绪低落的她,一个人在伦敦疯狂购物,靠无止境的花钱去麻痹心里的痛苦。
走到街角时,她总感觉有人一直跟着自己,她胆小,不敢回头,赶紧钻进了一家店。
是一家香薰集合店。
她假装在挑香薰,手随便摸到了一款,可那个浓黑的身影覆了上来,遮住了一大片光,甚至一只手还伸向了自己手边。
她心惊肉跳,恐慌不已,不过,男人只是拿走了一盒香薰,没停留地走去了柜台结账。
她记得,当时立刻回头去看人,但只有张背影,裹着件笔挺的黑色长大衣,系着条格纹围巾,身躯高大又透着些斯文气。
她又回神,看着刚刚男人抽走的那盒香薰,是CARRIEREFRERES大西洋雪松。
后来,鬼使神差,她也买下了。
再后来,她爱上了这个味道。
带着这些模糊不清的记忆,许姿换好上了睡裙,又一次和身后没有感情的“丈夫”,同床共枕。
身体亲密了,但心灵还遥远。
第二天,许姿凌晨5点就离开了酒店。她给费骏打电话,让他给自己改一张上午回成州的航班。
做助理得任劳任怨,即使没睡醒也要干活,费骏立刻改签了一张11点的头等舱。
不着急去机场,许姿自己酒店吃早饭。
突然,她接到了韦思任的电话,想了想后,她同意了见面。
他们约在了附近的小公园。
陈旧的老亭,蜿蜒曲折的长廊,底下是泛着绿光的池塘,像一块明净的镜面,蓝天、花影,绿树,倒影柔和。
因为赌场的事,许姿无法好好面对韦思任。此时看着穿着干净白衬衫的他,人似乎还是同过去那样的温柔斯文,但却又觉得很陌生。
韦思任攒了一夜的话,需要和她说出来:“许姿,我们从来都不是一类人。”
终于他还是说了这句伤人的话。池塘边是夏日划破天空的蝉鸣。
许姿鹅黄色的吊带裙,在炙热的阳光下泛着刺眼的光。
她没出声,只听。
韦思任一直看着她,说话声很平静:“高中我没有答应你的追求,是因为,我一直都知道,我们不会有结果。你出生富贵,而我,家境一般,连去英国留学的费用也是父母借的钱。”
许姿心底晃了一下。
转眼,韦思任的目光移向了池塘,胸口的气息很沉:“当时,我依旧想着回国做一名检察官,但我承认,后来我变了,”池塘的水刺得他眼痛,“临近毕业时,我母亲生了重病,我需要钱,所以我换了方向,选择了做律师。我以为一切会顺利,可是律师行里的人也会狗眼看人低,把人分成三六九等,他们看不起我,觉得县城来的孩子,不配做大律师。”“所以,你就去,”许姿都不好意思开口,“陪那些富婆?”
“是。”韦思任没否认。
许姿被噎回,一切都太荒唐。
韦思任一手抓住长廊发烫的栏杆:“许姿,我和你不同。你家里很有钱,你可以很轻松地开律师事务所,做老板,也可以维持你年少时对正义的纯真,给穷人打官司,你做到了。我在网上看到那些人对你的褒奖,我很开心。”
他突然泄了气,再说话都很费力:“可我不一样,我没背景,可没钱就是原罪。当我第一次拿下了大客户,看着到账的巨款,看到那些曾经看不起我的律师,再也无法将我踩在脚底时,我觉得自己扬眉吐气了。”
这些话听得许姿很难受,可是她无力反驳,因为是实话。她一直养尊处优地活着,对普通人生活的艰难,无法共情。忽然,韦思任转过身,笑了笑:“听说你和一个富商结婚了。”
许姿点点头:“嗯。”
“挺好的,真的挺好的,”韦思任的话是真心的,“你生来就是千金小姐,你应该和自己匹配的男人在一起。而不是掉下身价,和我这种人在一起。”
将过去不敢开口的话说出来,他释然了:“昨天让你看到也好,别再惦记我,惦记过去。”
金鱼在水池里扑腾,水花晶莹。
韦思任看了几眼跃起的鱼,然后道别离开。
不过在他走之前,许姿叫住了他,问了那个憋在心里很久的事:“韦思任,既然你从来没打算和我在一起,为什么三年前在伦敦的别墅里,你要抱着我睡一晚,还对我表白,让我一直惦记你?”
她气,还有点想哭。韦思任眉头一紧,迷茫地摇摇头:“许姿,那一晚,我10点就走了。”
许姿:……
他们在公园外分别。
在回酒店的计程车里,许姿一直在回想三年的事。
她清楚记得,那晚自己喝了一些酒,不过还有意识,她推开了一间卧房门,扑进了一个男人的怀里。
她真不记得长相了,但记得他叫了自己的名字,还说了一句:“我喜欢你。”
因为男人的身形很像韦思任,而且别墅里也没有其他男人,她很笃定那晚,抱着她入睡的是他。
怎么想都不对劲,许姿立刻拨去了一通越洋电话,打给了她的大学同学penny。
伦敦时间是夜里12点,刚刚入睡的penny被吵醒。
Penny:“怎么了?大小姐。”
许姿直抓重点:“三年前那晚湖边的party里,有谁来了?有其他男人吗?”
Penny:“大小姐,都三年了,你真是要了我的命。不过,我记得,你说你喝不了酒,除了韦思任,我都没叫男人,都是群姐妹。”
许姿语气太急:“真再没别人了?”
penny:“没了啊,而且那个别墅是封闭的,就我们几个,绝对进不来其他人,”她又补充,“当然啊,除了房东。”
许姿又追问:“房东是谁?”
penny喊了声救命:“大小姐,我怎么知道房东是谁,负责给钥匙的是房东雇的黑人中介。”
最后,penny也没解释清楚三年前的事,都三年了,谁还记得一个破party。许姿心想,算了,太久远的事,也不想太较真。
许姿回到成州后的一周,俞忌言都还留在澳门,依旧是每天晚上告知是否回家。
关于初夜这件事,她消化了一些,不过这两天,忙上了新案子,是真没空多想这些乌七八糟的事。
周五,很意外,朱少爷给她打来了电话,同意了合作,回香港就签合同。
开公司这么久,她头次差点在办公室喜极而泣。
许姿立刻给靳佳云打电话,兴奋地说要奖励她。
那头,靳佳云完全激动不起来,状态很不佳,说这位朱少爷在南非快要了自己半条命。
因为拿下了朱贤宇的案子,以及,俞忌言说下周一才回来。
许姿双倍开心,趁周五,她去了趟进口超市,满满一推车,都是好吃的。
她回到家时,已经八点多,屋外天色暗下,数百坪的屋里静悄悄,她确定老狐狸没回来。
“咪咪……”
打开灯后,许姿喊着咪咪,她嗓子本来就细,一喊小动物,甜得挠人心。
咪咪过来蹭了蹭她的腿,还奶奶的喵喵了两声,然后一直跟着她,她把牛排、牛奶、水果挨个放进了冰箱里。
这时,妈妈谢如颐打来了电话。
许姿刚接通,心情就差了一截。
谢如颐:“忌言给我打电话了,说前几天你去澳门了,你们玩得挺开心。”
这个“玩”,耐人寻味。
许姿没反驳。
谢如颐:“你啊,总算做对了一件事……”后面都是“谢式”教育,多是围绕备孕展开。
许姿将手机拿远,每隔五秒嗯一次,妈妈唠叨十几分钟后,终于挂了。
进了卧室,她气到将手机扔到床上:“俞忌言你这老狐狸,怎么这么贱啊。”
她家教向来严格,从不骂人,更不说脏字,但这辈子最难听的字眼都给了俞忌言。
半个小时后,许姿出了浴室,她泡了一个超级舒服的牛奶浴。
她忘了拿睡衣,看到墙上挂着一件吊带,想着家里无人,也锁了门,随手扯下穿上。
她裹好浴帽后,走出了卧室,准备洗个苹果,煎个牛排,然后抱咪咪进屋睡。可能是心情太好,她打开了音响。放着她最喜欢的火星哥,BrunoMars的《LeaveTheDoorOpen》。厨房里,俯在水池边的高挑女人,性感死了。
百叶窗扯下了一半,能看到迷人的月夜。
许姿跟着哼唱起来,小细腰扭得妖媚。
“啊……”
突然,她大惊失色,苹果都掉到了水槽里。一只高大的身躯整个覆向她的背,是好闻的木调香,低沉磁性的声音扫过她的侧脖,令她头皮发麻:“原来许律师在家都这么穿啊,看来,我应该经常回来。”
许姿跟见了鬼一样,吓到手颤。
俞忌言穿着浅灰色打底衫,应该是在看书,鼻梁上还架着那副银丝边眼镜,外形真能骗人,有几分禁欲的斯文感。
两只有力的手臂撑在水池边,将身前的女人固定住。
许姿根本跑不了,紧张到额头都冒出了汗:“你……你不是说……下周一才回来吗……”
俞忌言声很轻:“工作提前忙完了,外加今天回来得早,就没特意电话通知你。”
心跳得太快,许姿试图推开他的胳膊:“行,随你,我要回房了。”
但她像一只待宰的小羊,根本逃不掉。
俞忌言视线落下,扫过她几乎不蔽体的穿着,手掌覆在了她的身上。
“滚……你滚……”
太下流了,许姿大喊,挪着他的手,但力量终究悬殊。
俞忌言没说话,只盯着看她。
许姿讽刺一笑:“我们是做过那件事了,但是这并不能代表我会喜欢你,你不要太往自己脸上贴金。就算以后我们拥有正常的性生活,也充其量,只是一对各过各的夫妻而已。”俞忌言沉默着,根本没理她的呛话,只将苹果递到了她手边,掂了掂:
“拿着。”
“什么?”
“拿着。”
……
见她半天没动,俞忌言直接塞到了她的掌心里,然后包住她的手,和她一起洗起了苹果。
他的脸贴在她的脖肩,掌心贴着她手背,前后轻柔地揉搓。
如果没有排斥的硝烟。
这样看上去,他们像是一对甜蜜的小夫妻。
炙热的气息覆在许姿的脖间,怪痒的,俞忌言轻轻哼笑:“许律师敢和我赌吗?”
许姿真被弄烦了:“你这么爱赌,你可以永远呆澳门。”俞忌言这人自我又强势,通常只顾自己的话:“赌,许律师会不会和我表白。”
“俞忌言,你真的,”许姿真笑出声了,“你一把年纪了,还这么自恋,真的恶心。”
“敢吗?”他厉声重复。
许姿忽然愣住,没答。
水声戛然而止。
俞忌言关上水龙头,将那双小手狠狠一握,脸上的笑难以捉摸:“许律师,你也是当老板的,要有点魄力。
既然如此笃定,又何必害怕和我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