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宫将此事回了,我们家的孩子不合适。”
冷酷的态度,丝毫不顾及她的想法,她觉得在那个家里,没人在乎她的付出。
她去找兄长理论,想让兄长出面说服丈夫和公公,熟料兄长竟也是站在丈夫那边的,还劝慰她:
“顾伯爷与长安兄是难得的豁达还能守住本分之人,他们家的身份注定了只要不谋逆,便能随着国祚延绵数百年,什么都不用做便能过上荣华富贵的安生日子,不知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美事呢,妹妹你且知足吧!
你瞧着咱们冯家如今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热闹得紧,可不知哪一日,大厦将倾,也不过一瞬间的事儿。
回去吧,回去好好和妹夫过日子,少往皇家那一摊子掺和,遇事多和妹夫商议,他是个心里有成算的,不会害了你和孩子们。”
冯少平觉得不可思议,这竟然是她嫡亲兄长说出来的话!
他们大鱼大肉吃香喝辣被人前呼后拥,享受无上权势带去的美妙滋味儿的同时,却反过来劝她“清粥小菜安贫乐道,不要贪得无厌”。
这世上还有道理可讲吗?
更没道理讲的是,她对这种现状也无济于事。
只能一日日着人收集庶妹那些年究竟是如何一步步登上高位的故事,真真假假,无一不彰显庶妹聪慧,大度,隐忍,貌美,识大体。
听的她憋屈不已,偏还无人理解她的痛苦。
儿女觉得她没事找事,劝她有空就下地种点菜。
丈夫觉得她庸人自扰,想得太多移了性情,劝她去寺庙住一段时日听听佛经放松心情。
便是一向沉默寡言的公公,也叫人送了两本菜谱过来,让她没事下厨做做菜。
偌大的一个家里,她竟成了孤家寡人。
日复一日,丈夫不上进,儿子随波逐流,而看不惯的庶妹冯少鱼成了贤妃,又成了贤太妃,被大儿子接回府供养,儿孙绕膝,成了人人称赞的老封君。
越是听着这些,冯少平越是想起幼时兄妹三人相依为命之时,兄长在外买一块甜糕,庶妹总会自觉将一大半留给她。兄长请人打了一模一样的两枚发簪,庶妹也会贴心的收起来,从不在她面前戴。
家里采买下人,庶妹让她先挑。有去外头做客的机会,庶妹从不与她争抢,还知情识趣将她细心珍藏的首饰衣料摆出来让她选。
一开始她还会愧疚的想,那样是不对的,兄长说她们二人于他而言是同等重要的。可她在旁人家做客时,不止一次听见嫡出的斥责庶出的,也见过许多次庶出的背后算计嫡出的。
渐渐地,她便懂了。嫡庶天生不可能对等,如果父亲还活着,她就是护北伯府独一无二的嫡出大小姐,冯少鱼事事以她为先原是理所应当,无需她愧疚。
冯家的好东西到了她们这儿,本就该她先挑,剩下的才是冯少鱼的。
这个念头一直到她嫁人。
嫁人前,她曾有意无意的问过兄长,将来会给庶妹安排怎样一门婚事。
兄长对她毫不设防,很诚恳的告诉她:
“我看中了一名进京赶考的学子,家里只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父亲,无甚家资,本人却十分上进,打算再观察一段时日。”
她便明白了,那种无人提携的贫寒举人,在京中安家都难,更遑论升官晋爵,做梦都不敢想。
相比于保山伯府的门庭,冯少鱼即将要嫁的那人,这辈子都不可能爬到她头上,她觉得兄长向来偏着冯少鱼,可这件事上却非常公允,这让她很满意。
谁能料到,世事无常。
她眼看着冯少鱼飞上枝头,而对比之下她则零落成泥,时日久了,冯少平活生生将自个儿给憋闷死了。
她满怀不甘与怨愤离世,一睁眼竟回到了十六岁这年,她还没嫁给顾长安那个窝囊废,冯少鱼还没和太子偶遇。
于是她想尽办法,提前守在前世冯少鱼与太子相见的寺庙,抢占了冯少鱼的机缘。
这一世,与太子结缘的是她,能给太子更多帮助的也是她。冯少鱼能做什么?一辈子最大的功劳就是给太子生了三个孩子。
可她冯少平不一样,她前世事无巨细收集关于冯少鱼和太子的一切消息,因此间接得知许多未来会发生的事。
一见面,她便假做能预知未来的模样,告诉太子,五日后英国公会因言语不当触怒陛下。
果然五日后事情应验了,太子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接下来,她又陆续告诉太子几件不大不小的事,从朝堂到民间,也都在这半年时间内一一应验,太子和皇后更是觉得她能预知未来,极力对外封锁这个消息,却私下积极促成太子和她的婚事。
皇后几次三番召她进宫,对她青眼有加,更是放出了“本宫若有女儿,约莫也是颦顰这般的可人疼”的话。
颦顰,是太子私下为她取的小字。
她假作天真不懂皇后所为何事,顺势而为。
才提出和顾长安退婚一事,稍微往顾长安纨绔不上进的方向引导一下,后面的事便滚雪球一样发酵,几乎不用她出面,就让前世困住她一辈子的保山伯府陷入舆论旋涡,被人口诛笔伐,翻身不得。
她觉得很快意,这都是他们欠她的。
是连老天都看不下去,才让她重生归来复仇的。
顾家再也不会成为困住她的绊脚石,她都已经打算好了,庶妹冯少鱼这辈子也不会有和太子见面的机会,等时机成熟,她会远远地将她嫁出去,去边关,去吃沙子,只要再也不会碍她的眼就好。
至于大哥知道后该如何?
冯少平觉得依照大哥面团一样的好脾气,估摸着生一阵子气就好了。毕竟她这嫡亲的妹妹做太子妃,可比庶妹做太子奉仪,给大哥带去的好处更多。
大哥是个聪明人,一时转不过弯儿罢了,迟早会想明白其中关键。
事情原本发展的很顺利,只需等待时日,顾家在京中待不下去,灰溜溜离开,再也无人提及她与顾长安的婚事后,皇后便打算说服陛下为太子选人,而她,则是皇后和太子共同看好的太子妃人选。
可熟料,上辈子老实木讷,不善言辞,处处讲究与人为善的公公,竟然主动进宫,还从陛下那里讨来了陛下亲手写的退婚书。
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这也就罢了,更叫人猝不及防的是,那个一向待人宽和大方的前公公,竟然将送给她的钱财往回要,且要的光明正大,还在陛下那里过了一道儿。
她都不敢想此事过后,陛下还能对她留有几分好印象。
对皇后和太子,因为前世的频繁关注,多少有几分了解,因此这辈子才能投其所好。可对那位陛下,冯少平是一点儿了解都没有,轻易不敢去对方跟前舞。
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