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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长贵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这时候的京大虽然是国内顶尖学府,但毕竟高考才恢复五年,学校的各项硬件设施十分简陋,而且此时的学生求知欲极强,这个小板凳是为勤劳者准备的,估计几年后随着条件越来越好,这个小板凳就成为了历史,后来也鲜有人提起。
“好了,你跟着学长一起去宿舍吧,我在中文系做助教,有困难可以来找我!”
“谢谢周老师!”
“再见,小陈!”
“再见,周老师!”
陈长贵看着周育红离开的背影,感慨万千,来到这个年代,他感受到的几乎都是人与人之间诚恳的互助和交往,他明白现实不可能完美,每个年代有着自身的弊病,比如农村的贫穷和愚昧、火车上小偷甚多、社会上治安混乱等等。
但这个年代的许多事的确深深的感动了他,与后世的利益至上、人情单薄相比,他更喜欢这个单纯,没有距离感的年代。
跟着学长,走过一栋栋灰色或是红色的老式砖瓦楼,在槐树、银杏和各种花草之间穿梭,陈长贵来到了40号宿舍楼,这是一栋灰色的三层长形建筑,他没有再大发感慨,谢过学长就走进了一层,很快找到了128宿舍。
和想象中的几乎一模一样,寝室内成长方形,两边分别摆着两张双层铁架床,中间几张书桌拼在一起成为了一张大桌子,上面摆着各种各样的行李,当他走进宿舍时,正在打扫卫生的几位同学都不约而同的把目光对准了他。
“大家好,我叫陈长贵!”
陈长贵笑着对未来的室友们打了个招呼,就蹲下身子,把担子放在了地上,卸下扁担问了一句,
“这三张空床,我能随便选吧?”
“当然能!”
一个上身条纹海军汗衫,下身绿军裤,脚踩黑皮鞋的阳光青年,满脸笑容的拿着扫帚走上前来,
“你是社会学系,还是历史系?”
“社会学系!”
“哈哈…那咱们以后是同学,我们宿舍里有了四个社会学系,两个历史系!我叫施从文,京城本地人!”
随之,几位室友也一一做了自我介绍,
“林思贤,社会学系,京城人!”
“我叫周厚德,东北那旮瘩的,历史系!”
“我是彭群勇,历史系,来自川蜀!”
“刘海,齐鲁人,社会学系!”
陈长贵也跟着自报家门,
“陈长贵,老家闽省,社会学系!”
施从文人很京城,热情自来熟,放下扫帚就帮着陈长贵搬动行李,嘴上的话也不少,
“你怎么这副模样来报道,我刚刚还以为你是挑活的呢?”
陈长贵把竹筐里的行李一一取出,回答的很自然,
“老家在山里,条件差,没办法,得挑着担子走到乡里才能坐上班车!”
“是这样啊,那的确不容易,嘿,这木箱不错,自己做的?”
“我爸做的!”
“你爸是木匠啊?”
“算是吧,主职农民,兼职木匠!”
“哈哈…兼职木匠?你这人说话有意思!”
…
在有一搭没一搭的瞎扯中,陈长贵稍微整理完行李,便拿起抹布扫帚与室友们一块打扫起卫生。
不多时,128宿舍的最后一名新生到了,而且是熟人,和陈长贵一块来学校的眼镜青年刘海涛,他一见陈长贵就激动的大叫,
“陈长贵!太好了,我们居然分在了同一个宿舍!”
陈长贵听着他浓重的口音笑了,转头对几个舍友说道:
“这是刘海涛,历史系的,来自鄂省江城,我们一起坐同一列火车进京,又坐同一班汽车来的学校!”
这时候的学生很单纯,也很有礼,大家又一次给新同学刘海涛做了一遍自我介绍。
至此,128宿舍全员到齐,一共七人,四个社会学系,三个历史系,来自全国各地。
打扫完卫生,铺好床,整理完行李,七人搬出各自的小板凳,围坐在了一起。
施从文最活跃开朗,抢着开口说话,
“我们照京大的老规矩,按年龄排序,我六四年十一月出生,今年十九!”
“我也是六四年的,不过比你大一点,七月出生!”
“我六三年十二月!”
…
大家把年龄一摆,结果林思贤年纪最大,排行老大,周厚德排老二,彭群勇老三,刘海涛老四,施从文老五,陈长贵老六,刘海最小,还不满十八岁,排老七!
几个年轻人通过排序取号很快就熟悉了起来,话也越来越多。
老大林思贤年纪最大,人也比较稳重,而且家在京城,对京大很熟悉,立马就给几位新生大概讲述了未来的京大的学习生活情况,而且开始布置打开水、拖地搞卫生的值日表。
而老五施从文也一样是个本地通,他则是神神叨叨的吹嘘起了京大校园生活的各种轶事趣闻,
“你们不知道吧,京大有三俗,食堂加塞,图书馆占座,带着板凳上大课!”
“呵呵…”
林思贤坐在一旁咧嘴笑了笑,“老五,你给大家讲明白点啊!”
“着什么急啊,且听我慢慢道来!”
施从文有几分老京城的侃爷气派,四平八马一叉腿,开始唾沫横飞,
“食堂人多得排队,饭不要钱,有票就行,可打菜却要用钱,有四个阶级,最差的是五分钱,土豆丝、洋白菜、萝卜丝,第二等鸡蛋西红柿、窩塌豆腐,一毛钱,第三等一毛五,有肉了,鱼香肉丝、宫保鸡丁,二毛钱的就有大块肉了,回锅肉、红烧肉、四喜丸子,哥几个想吃什么?”
“红烧肉啊,谁不想吃红烧肉啊!”
“得嘞,两毛,交钱!”
“哈哈…”
施从文伸手抖了个包袱笑料,接着继续吹水,
“红烧肉可不是想吃就有,您只要是去晚了,排到你时,早就被人打光了,所以,想吃肉,就得去的早,当然还可以让人帮你加塞,另外,食堂的人太多,去晚了,得排队好一阵子,特费时间,所以加塞这一招几乎人人都用过,就成了京大的第一俗!”
“原来是这样啊!”
“两毛钱太贵了,我可吃不起!”
“哪能天天吃肉啊,偶尔来一顿过过瘾呗!”
…
施从文见大伙听得津津有味、点头不止,得意洋洋的继续说道:
“图书馆占座,这不用我多说了吧,大伙都想去图书馆看书,图书馆位置少,谁都知道让人帮着占座,听说因为占座起的纠纷不少,嗯,带着板凳上大课中的板凳就是咱们屁股下的这张,京大的课不限专业,只要你有时间,什么课都可以去听,而且专家大牛经常来开讲座演讲,到时候乌泱乌泱的全是人,阶梯教室里根本坐不下,能带着板凳抢个空就不错了!”
“我就说嘛,学校发个板凳干什么,原来是这么用的!”
“五哥,你对京大怎么这么熟?”
“我家离这十多站地,坐公交车大半个小时就到了,堂哥去年刚从京大毕业,表姐大三,中文系,高考完我就隔天来京大瞎逛,京大和我家大院没什么区别,你说我能不熟吗!”
“老五,你姐中文系的啊,真好,我当初报的也是中文系,可惜被调剂了!”
“我报的也是中文系!”
“我也是!”
几人一交流,好家伙,七个人里有五个报的都是中文系,人人都是文学青年,连过去的陈长贵也不例外,这时候文学在华夏大地的火热可见一般。
“中文系是京大的王牌专业,录取分数线是京大最高的,咱们的分数都不够!”
老大林思贤笑了笑,慢条思语的说道:“要说起来,咱们几个社会学系学生的运气是真好,要不是今年社会学系从国际政治系独立出来,咱们几个估摸着上不了京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