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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天府城,城南中桥巷,这里住着的多是些普通人家,今天不似往日那般冷静,而是格外热闹。
住在中桥巷尾的冯家长子一年多前就订了一门亲,只是因为冯秀才当兵去了,这个婚期就一直耽搁着。
从军一年多的冯家主人冯秀才昨日回家探亲了,趁此探亲的机会,冯秀才决定把儿子的婚事办了。
其实按照冯冼自己原本的意思,根本就没打算大操大办,只是通知了一些至亲好友和左邻右舍,简单的坐几桌人喝顿酒就好了。
但没想到的是,冯家婚宴这天,除了左邻右舍都来了外,还有那些十几年少有来往的亲戚几乎都出现了。
办婚宴喜事,来吃酒随礼的都是客,自然不能往外推,还要热情招待,冯冼只得硬着头皮增派席面。
虽有邻里主动帮忙,但这一下子来的客人太多,可把冯家上下忙坏了。
冯家人丁单薄,冯冼媳妇在院内招呼各家女眷,身为冯家家主的冯冼,在前堂招呼接待男宾。
当年冯冼只是一个穷秀才,数次科举无望,还是靠着妻子打理家中一亩多的菜园才勉强糊口,随着两个儿子逐渐成年,又没有半分积蓄,眼看给儿子成家都成问题。
为了延续冯家香火,冯冼奔着朝廷的那30两安家银,选择去军营做武官督抚。
刚开始朝廷招第一批督抚官时,因为要求和普通士兵同吃同睡一起训练,有战事时,还要亲自上战场冲前线督战。
对于江南大多数读书人来说,去军中过这种刀口舔血的日子,内心抗拒甚至是鄙夷的。
所以第一批去应聘的督抚官,多是些像冯冼一样迫于家庭生计的穷苦童生和秀才,或是抱着搏一搏心态的读书人。
随着大明朝廷在军事上节节胜利,且当今天子重视武备,军中的督抚官可是替天子监军。
虽然督抚官是武职,但是现在许多人看军中督抚官的地位就不一样了。
如今朝廷准备招募第三批督抚官,尽管招募的条件比之前提高了许多。
但越来越多的底层读书人从中看到了出路,这次朝廷再次发出招募督抚官的文书后,很多人都响应。
冯冼是第一批底层读书人走进军中的督抚官,不到两年的时间,就已是升至五品督抚官,地位可以说是水涨船高,冯家办喜宴,自然有人上门攀交。
甚至是一些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也来了,就是当地一些颇具名望的乡贤豪绅,也派人来送贺礼。
什么是人情,多走动来往就是人情,先主动混个脸熟,万一将来有事请冯冼帮忙,也不那么生分了不是。
各种各样的人挑着礼担,前往冯冼家的小院子,一时间,南中桥巷热闹非凡。
席面比预算的要多,早上巷口胡屠夫送的一只羊半扇猪,现在怕是不够用了。
冯冼的次子冯小庆一路飞奔出门,跑到巷口的一家猪肉肆门口,大声叫道,
“老胡屠夫,麻烦你再送扇猪和一只羊去我家。”
“哎,好咧!”
“冯小兄弟,今儿个你家可够热闹的,连李员外和贺六爷都来吃你家的喜酒哩。”
冯小宝谦虚的应道,“哎,我爹说了,感谢邻里街坊们都赏脸来吃我哥的喜酒。”
猪肉肆内是两个长相粗犷的男子,都留有大胡子,一老一少,看相貌就知道是两父子,有人都称他爷俩为老胡屠夫和小胡屠夫。
老胡屠夫口中的李员外和贺六爷,可是城南这片区域有名的豪绅。
老屠夫手上动作娴熟,一头挂在铁钩上的猪被他快速劈成两半,将一扇猪放在案板上麻利的分解好。
“胡成,在发什么愣,快把这些肉送到冯家去。”老屠夫转头朝儿子喝道。
胡成好似没听到,伸颈看着热闹的中桥巷,嘴里嘀咕道,
“哎,世事无常,就冯老秀才那弱不禁风的书生,竟也在军中混的风生水起。”胡成说着,手中的剁骨刀劈在案板上,一副意难平的叫道,
“大爷的,我胡成16岁就考中秀才功名,只是因为长相粗犷了些,却常沦为同门笑柄,说我的秀才功名是花钱买来的。”
老胡屠夫听到儿子的话,摸了摸自己的大胡子脸,内心叹了口气,自己爷俩这粗犷的长相,和这门杀猪手艺,都是祖上传下来的。
江南读书人嫌弃这种粗犷的样貌,又听说胡成屠夫出身,竟然处处受到排挤,搞得胡成一气之下书也不读了,在家专心帮自己打理起这间肉肆来。
老屠夫安慰儿子,“这世道,大把有功名的读书人,没门路和人脉的,也不见得能做官,咱们经营这门祖上杀猪手艺,过得也不比大多数人差了不是。”
胡成摇了摇头,朝老屠夫说道,“爹,这次你别再拦我了,我也学学冯秀才,去应试朝廷的督抚官。”
“胡成,你怎么只见到好的,不想那些坏的呢?冯秀才那是命硬。”老胡屠夫连连摆手,“军中督抚可是要跟着上战场的,城西巷的张家你也知道的,两兄弟去军中做督抚官,就弄了个一死一伤回来的,那老张家算是完了。”
“你是我老胡家的独苗,咱家经营这间猪肉肆,比之大多数人的日子要安稳,大可不必去战场上冒险。”
胡成也没反驳,低头默默的把分解好的猪肉装好,准备送往冯家。
冯小宝见状,说道,“胡哥,可要帮忙?”
胡成摆摆手,径直提着肉朝中桥巷冯家去了。
一扇近百斤重的猪肉被胡成提在手里,他脚下步伐沉稳,丝毫不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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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几匹健马朝中桥巷而来,马上骑士俱是身穿战袍,引起大家的注意。
冯冼听到动静出门,认得骑士是军中信使,心中略微诧异。
“冯督抚,恭喜了。”领头骑士朝冯冼行了一礼,然后放低声音说道,“冯督抚,找个方便的地方,有军令。”
冯冼会意,领着信使到了自己书房,掩上门问道,
“何处的军令?”
信使递给冯冼一块令牌,说道,“奉旨传令,召回京中附近所有休沐的军官。”
冯冼听说是奉旨传令,心中暗惊,自己是轮流休沐的军官,没有紧急情况一般是不会这样召回的,不觉问道,“建奴鞑子刚派使者来议完和,难道情况有变?”
传令信使摇头,“应该不是,具体情况我也不知,要回军营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