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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陈明遇来了,夏三娃倒是感觉松了一口气,连忙将常州府的事情经过仔细汇报了一遍。
“指挥使,秦树虽然招供了,但他只是个传信的小人物,知道的并不多,而船帮那个焦老大却是个硬骨头,什么线索都没有,想要办成铁案,少了关键的证据。”
“事件的前因后果,秦镛这个家伙就是主导参与者,他肯定知道全部详情,要不就对秦镛上刑,看他招不招。”
在锦衣卫眼里,可没有士大夫不上刑那一套。
夏三娃抓了秦镛回来没对他用刑,是因为秦镛那个老头身体太弱了,在湖蓉楼被夏三娃抽了两巴掌,可能是急火攻心,昏迷了一天,现在居然生病了。
陈明遇手里拿着秦树的供稿,还有一份关于船帮焦老大的个人信息,仔细的看着。
夏三娃提议对秦镛上刑,被陈明遇摇头否决了,“不妥,万一把秦镛那老头弄死了呢?还是从焦老大身上找线索吧。”
陈明遇沉吟了片刻,抖了抖手上的资料,说道,“让我去见见那个焦大吧,是人就有软肋,有软肋就有破绽。”
“哎,好咧。”夏三娃应了一声,立刻带着陈明遇去了后院。
驿站后院墙角边有几间像是用来关牲口的砖棚房,砖墙斑驳,充斥着破败荒凉,还有那么一丝阴冷气息。
夏三娃推开一间房门,昏暗的房间中,飘出一股难以言喻的腥骚味。
屋内一个光着身子的男子被绑在一张刑椅上,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
还有殷红的血水从刑椅上渗落,滴在地板上凝固成黑褐色。
一名锦衣卫向前,一把扯起刑椅上男人的头发,露出一张精瘦苍白的脸,正是那个船帮老大焦老大。
“怎么搞的?”陈明遇皱眉,“也不给他治伤,可别被你们这些家伙给弄死了。”
夏三娃挠了挠头,“嘿嘿,我们正要给他治伤呢,您就来了。”
这时一名锦衣卫医官提着药箱进来,开始对着焦老大一阵忙活,焦老大任由医官处理伤口,全程没有半点反应。
陈明遇自顾找了张凳子坐了下来,等那医官处理完焦老大的伤后,问道,
“现在能弄醒他吗?”
“自然可以。”医官说着,取出一根银针,刺入焦老大的涌泉穴。
在银针的刺激下,焦老大抬起头,一脸痛苦的睁开眼睛,正好对上坐在他面前的陈明遇。
焦老大轻哼了一声,一双眼睛变得浑浊,耷拉下眼皮又把头低了下去。
夏三娃说道,“焦大,我看你倒是条硬汉,我们锦衣卫指挥使来了,只要你交代无锡城中,还有那些乡绅参与了这次堵河锁闸,饶你一命也不是不行。”
对于夏三娃的话,焦老大置若罔闻,像是死人一般一动不动。
夏三娃呲了呲牙花子,看样子是要准备骂人,陈明遇起身,抬手制止夏三娃。
陈明遇走近焦老大,轻声说道,“焦大是吧,看样子,你是想一心求死?”
“让我猜猜,一个保守密秘连死都不怕的人,无非是内心有一股强大的执念支撑着。”
陈明遇慢条斯理的说着,“你原本姓陈,是浙江绍兴九姓渔户出身,世代贱籍,父母早亡,妻子孙氏带着两个儿子寄居在秦家,对吧。”
焦大还是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应,如同一个死人,陈明遇也不以为意,而是继续说道,
“让我猜猜,你心中的执念是什么?从你往常的行为来看,你连自己的本姓都不向人提及,是个不安分的人,一直在寻求改变。”
“你帮着无锡士绅暗中做着不法事,无非就是想要借助士绅们的力量,改变自己和家人的命运,摆脱世代贱籍的身份。”
“不知道无锡那些士绅答应了你的什么条件呢?”陈明遇转了转身,“也许是给你那两个儿子转籍,或者是更好一点,让你的儿子做某一个士绅家公子的伴读。”
“陈焦,我猜的可对?”
焦老大本姓陈,单名焦,是九姓贱籍渔民出身。
像焦大这种九姓贱籍渔民,世代都是居住在船上,是十分悲惨的,这些舟户“岸无寸土,惟家于船,男为船户,女为流娼”。
有人想要改变自己的身份,这一点无可厚非。
见焦老大没反应,陈明遇也不恼,显得很有耐心,
“焦大,你觉得如果你死了,秦镛被我们锦衣卫抓了,秦家麻烦上身,他们还会一直保你的妻儿三人,履行承诺吗?”
这时焦大身体颤了颤,陈明遇见状笑了,看来家人就是焦大的软肋,
“你想帮家人改变贱籍的身份,去帮士绅们做些黑活,本来方向就错了。”
“你以为一个贱籍出身的孩子,会得到士绅们的认同。”陈明遇摇摇头,“还不是给士绅们为奴为婢。”
“假如我给你一个承诺,你非但可以不死,家人也可以摆脱贱籍的身份,不知道我们可不可以合作?”
焦大终于抬起了头,用嘶哑的声音说道:“你说那些士绅不可信,我又凭什么可以信你呢?”
陈明遇从焦大眼底看出一丝希冀和渴望,心中舒了一口气。
看来这个焦大是个重情的人,只要有需求就好。
如果给点恩惠,就能让这个焦大能归锦衣卫所用,那是再好不过。
焦大对南直隶清口运河的人事各方面很熟悉,陛下要整顿漕运,少不了要一个这样的人帮忙。
“凭我是锦衣卫指挥使,天子亲军统领,你觉得我会故意跟你耍赖吗?”
焦大沉默了好一会儿,似乎下定决心了一般,“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被你们锦衣卫抓住后,妻儿们现在被秦家控制了。”
“如果你们真有诚意,我要见到我的妻子和两个孩子的安全,我会有一个重要的情报和你们交换。”
一旁的夏三娃说道,“你的妻儿在什么地方,我派人去接来就是。”
“住在秦家锡山张步桥的一个庄园里,那里有秦家的一个学堂………”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噪杂声,一名锦衣卫快速过来禀报,
“启禀指挥使,无锡城东亭有大量乡民起了暴乱,袭击了朝廷钦差队伍,督办钦差大臣阮大铖都被打了,他们已经回到驿站,很多人都受了伤。”
“什么!”陈明遇皱眉,“乡民竟然敢袭击朝廷钦差?”很快他就想通了什么原因,冷笑一声,
“看来是有人坐不住,可真是够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