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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
秦镛被夏三娃这一巴掌抽得都差点怀疑人生了。
大庭广众之下被扇耳光,他出身锡山秦氏富贵门庭,活这么多年,何时受过这等侮辱。
秦镛又气又羞,颤抖着手指着夏三娃,气得话都说不连贯了。
夏三娃给了秦镛一巴掌,周围其他几大士绅家族的话事人都看傻了。
当众暴打和押在监狱里用刑是两码事,在他们的印象里,魏忠贤时期的东厂和锦衣卫,都没敢这么嚣张的。
大庭广众之下,一个锦衣卫千户就敢随意当众暴打朝廷命官,这简直是把读书人的脸面按在地板上踩。
秦镛是什么身份,夏三娃当然清楚,崇祯年间进士,做过江西清江知县,弘光元年升为监察御史,任山东蓬莱知县。
但是因为山东这两年很乱,秦镛怕死,宁愿一直呆在家中享清福,也不愿去山东赴任。
夏三娃欺身靠近秦镛,一双铜铃般的眼睛盯着秦镛,“你这是把我当傻子了是吗?推一个旁门子弟当替死鬼就可以了。”
“如此糊弄天子亲军,这是欺君罔上,其罪当诛?”
夏三娃说着,指着秦镛,“来人!还不将此獠抓起来。”
老大发话了,锦衣卫缇骑立刻上前,一把将秦镛押住。
秦镛瞬间就急了,如同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一声尖叫,冲锦衣卫大声吼道,
“老夫可不是普通平头百姓,乃大明崇祯两榜进士,有皇命在身的监察御史,蓬莱知县,你不但当众殴打朝廷命官,现在又要污蔑朝廷命官,简直就是目无王法…啊…唔呜…”
夏三娃嘿嘿冷笑一声,对着秦镛又是抽了一巴掌,把秦镛抽得发出了野狗般的呜咽声。
一名机灵的锦衣卫见状,拿起屋内茶几上的一块抹桌布,用蛮力塞进秦镛嘴里,才让秦镛安静了下来。
锦衣卫这番操作,让几个士绅不能忍了,一人腾的站起身来,“锦衣卫好大的威风,朝廷命官也这样当众随意折辱。”
夏三娃看着站起来的人,问道,“你又是哪一个?”
“老夫顾衡,崇祯六年贡举人。”顾衡指着其余几个士绅,“我们几个是无锡城乡绅士族话事人,都是有功名在身的贡举人。”
夏三娃冲顾衡冷笑,“原来都是一帮举人老爷啊。”
顾衡、华春等人晃悠着脑袋,对着夏三娃冷哼一声,一副我们都是有功名在身,不是普通人的表情。
“咱大明的读书人,当重朝纲,守法纪。”夏三娃指着几人吼道:
“亏你们还是一群读圣贤书的人,哪有半分读书人的样子。”
“现在本官奉命缉捕朝廷要犯,却妄想阻拦,你们这是在知法犯法吗?”
“还是你们聚在一起,想要密谋对抗朝廷政令?”
一众士绅神色陡变,心中别提那个紧张了。
还真被夏三娃说对了,刚刚他们就是在密谋如何对抗朝廷政令。
几个士绅心中有鬼,一时都不敢再说话了。
夏三娃见几人软了,也懒得搭理他们,得意的一挥手,押着秦镛就走。
等锦衣卫走远后,华春抓起桌上的茶杯,往地上狠狠的一摔,骂道:
“该死的武夫,太过分了,太粗鲁无礼了。”
“如果一直让这些武夫当道,乃我大明文人之耻!”
顾衡冷冷的说道,“别说那些没用的了,秦镛被抓了,要是把事抖了出来,咱们都得死。”
“快点打发家中的门僮下人们,去联络各村坊,让乡民们闹腾起来,要把事情搞浑了才行。”
“这次弘光天子是要从我们这些士绅碗里捞钱,可以多多联络各地同窗好友,绝对不能这样被轻易拿捏了。”
“………”
这次发生在无锡湖蓉茶楼一事,经过几大士绅家族的散布,很快就散了开来。
百姓也爱听八卦,口口相传之下,加上士绅们背后恶意操纵,变成了多个对锦衣卫不利的版本。
“锦衣卫嚣张跋扈,不但污蔑朝廷命官,当街打人,还随意抓人。”
“天子派锦衣卫来无锡县,是为了配合朝廷钦差阮大铖强征税赋。”
“听说锦衣卫来无锡县,是看上了无锡码头边的财富,还有三里桥米市的所有店铺,………”
一时间,无锡县谣言四起,朝廷重新丈量土地,清查田亩,就是要在江南老百姓头上征收重税。
有人走乡窜户,对着乡民说道,“乡亲们,这两天朝廷钦差来摸门查户,登记人口土地,收回田地,是因为朝廷打仗,准备要加征重税。”
锡山张步桥村乡民们一听,瞬间一片哗然。
这人叫王二疤,本是地方上的一闲汉,平常刘老爷征缴税赋地租时,总是能看到他的身影,大家都认识。
一位相貌苦大仇深的农夫站出来问道:“王二疤子,是不是真的?那位钦差大人可是说了,朝廷收回田地,可以均衡税赋,今后就没那么多摊派了。”
“屁!这你也信,现在的大明朝廷,难道不是一年比一年的摊派多?”王二疤瞪了那农夫一眼,
“而且今后大家不是诸位乡绅老爷的佃户了,万一碰上个灾荒年月,谁借钱帮助你们度过难关。”
“朝廷离你们那么远,还能管你们这一家一户的死活?”
王二疤斜眼看着那农夫,说道:“刘大眼,你好像祖孙三代都还欠着刘老爷家的钱没还吧,”
那农夫被问得抖了抖嘴皮子,惴惴不语起来,王二疤说得没错,自他爷爷辈借了地主刘老爷家的高利贷,祖孙三代都没还清,反而利滚利,越还越多。
王二疤高声说道:“诸位乡亲们,刘老爷说了,你们今后不是他刘家的佃农了,以前借钱的人家,可得连本带利还清了。”
地方乡绅不但是农夫们的地主,还是农夫们的债主。
“咱们一时哪里有钱还债。”
乡民们一听,彻底的炸了,一群世代被乡绅压榨的佃农,能勉强糊口就不错了。
王二疤冷哼一声,
“哼!没钱还怎么能行,今后都不是刘家的佃户了,凭什么可以一直拖欠不还,那可是白纸黑字写着借据呢,不还钱就准备吃衙门官司吧。”
有农夫叫道,
“那我家的田还是记在刘老爷名下,继续做刘老爷家的佃农吧。”
王二疤双手一摊,“刘老爷可不会为了你们去对抗朝廷政令,这是要革去功名的。”
“那咱们这是没活路了呀!”
“是朝廷不给你们活路。”
乡民们一阵茫然,有人喃喃道:“这可该怎么办哟?”
王二疤见时机差不多了,扬了扬嘴角,说道,
“这次主持清查隐田的钦差大臣,就是当朝马阮奸党中的阮大铖,马士英死了,这个奸贼却还活着。”
“说不定清查田亩就是这个阮大铖为了邀功,鼓动皇帝搞出来的,这个奸贼不死,天下百姓难以安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