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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已染上暮色,魏阳遂向公输家祖孙与老村长辞行,携莲香之手,踏上了返回宁德县城的路途。
黄昏降临,县衙门前,一幅温馨而忙碌的景象映入眼帘。东方静与东方瑾姐妹正忙着为民众分发粮食与银钱,另一边,县衙的差役们则忙着施粥救济灾民。魏阳快步上前,了解情况,得知一日之内已有五千余众得到了援助,预计明日再接再厉,全县百姓皆能得享此福。
“静儿、瑾儿,今日劳苦功高,发放暂且至此,告知乡亲们明日再续。”魏阳温和地吩咐二女。
闻讯,排队的人群缓缓散去,魏阳趁机贴近两姐妹,关切地问起最挂心之事,“我们现今尚余多少资金?”
“尚有二百五十八万两。”姐妹俩答道。
“数目尚丰,确也合理。毕竟宁德多数百姓流离失所,眼前万余人所需,自是有限。”
“殿下所言极是,但据账目推算,若那些士绅与氏族不归,最终应能保有至少七十万两。”东方静补充道。
“此事多亏你提醒,务必注意!返乡之民,需先立约,承诺定居宁德,方能领取资助,特别是那些大家族与豪绅!”魏阳叮咛,二女点头应允。
“放心,此事我将令所有差役协助办理。待我的亲卫队成立,更将增派人力,气势上绝不能让那些权贵小觑半分!”魏阳言辞坚决,不容投机者有机可乘。
转视一旁,张之洞处竟也人头攒动,引得魏阳注目。
“张统领,这是……哦,我明白了。”望着张之洞周围那些健硕青年,魏阳豁然开朗。
“微臣借此次赈济之机,为殿下选拔亲兵。”张之洞解释道。
“此举倒是省去了四处招募的繁琐。成果如何?看这些人身强力壮,应是佳选。”魏阳问。
“已选出五十三人,明日即可满百,一支唯殿下马首是瞻的亲卫即将成形。还望殿下赐名。”张之洞道。
“妙哉!我也有自己的亲兵队伍了!”魏阳难掩兴奋。
“不过,有一事微臣未及请示,擅自做主,还望殿下宽恕。”张之洞拱手致歉。
“何事?”
“我承诺给予每人每年十二两银的俸禄。”
“百人一年不过一千两,小事一桩,张统领自可决断。”魏阳又贴近张之洞耳边低语,“他们可有不满?”
“对他们而言,免于饥饿已是天恩,何况还有年俸十二两,许多人闻之感激涕零。”张之洞感慨道。
“唉,宁德与京都天壤之别,百姓生活不易。张统领,你也辛苦了,早些回去休息,我亦疲惫,正欲……”
未等魏阳说完,张之洞面色一凛,严声道:“殿下,今晚微臣还需传授真武剑法。”
“可我已劳累一日……”魏阳苦笑。
“殿下青春年少,修习《无极真经》后精力充沛,少眠无碍。莫忘,微臣二十日后即刻返京。”张之洞沉声道,语气中透着不容置疑。
魏阳深知,平日里他们是君臣,但在这一瞬,师徒情谊超越了身份的界限,于是他应允了张之洞的请求。
时光匆匆,修炼完毕,已然是卯时晨光初现。
拖着一身疲惫,魏阳返回府邸,唤醒沉睡的仆役,吩咐烧上热水,于木桶中享受了一番温热的沐浴,洗去一身的疲乏。浴后抬眸,窗外天色已微明,他便打消了再眠的念头,按既定行程继续他的巡访之旅。
此行,魏阳依旧携莲香同行,只因在这偌大的府邸中,唯有她最为清闲。
晨曦中,二人抵达宁德县北郊的安民村。昔日,当宁德尚为府治之时,此地名为平安县,为宁德府四大县城之一;而今,它仅是宁德县下辖六村之一,与欣欣向荣的泰安村形成鲜明对比,显得格外萧瑟。
马蹄声中,魏阳与莲香接近村庄,映入眼帘的是满目疮痍,断壁残垣。
尽管如此,从城池的轮廓与外围规模仍可窥见,昔日的平安县曾是何等繁荣,规模仅次于旧时的宁德府城。
“数载光阴,竟致此景?”魏阳不禁感慨,眼前的凄凉远超他的预想。
莲香亦被眼前的景象触动,轻叹道:“这是北酋人劫掠的结果吗?”
魏阳轻轻点头,“正是。安民村地处宁德之北,五年前,北酋人突破幽州边防,战火绵延至宁德。幸而幽州边军迅速反击,才未使更多无辜受难。”
“即便如此,安民村还是沦落至此……”
“因那反击之战便发生在安民村附近,观今日残破之城,可知当年战事之惨烈。”魏阳连连叹息。
“殿下言及于此,我已不忍再视。”
“你需铭记今日之安民村,我誓将它重归往昔繁华。”言罢,魏阳催马踏入这片破碎的土地。
步入村内,景象更为凄惨。尽管安民村的规模远超木匠村,房屋林立,却大多废弃,十室九空,甚至十室皆空!
穿行多时,魏阳终于在稀疏的几户人家中找到了村长,即里正刘从文,一位年逾不惑的中年男子,曾是平安县的知县。
昔日平安县,人口七万,为宁德四县之首,而刘从文以其政绩斐然,本有望由正七品知县晋升从五品知州,却因天灾人祸——大旱与战乱,导致人口锐减至不足五百,县降为村,自己也被贬为里正。
平安县易名安民村,一字之差,尽显民众对北酋的深仇大恨。
听完刘从文的叙述,魏阳心中满是同情。交谈间,他察觉到刘从文不仅胸怀壮志,且学识渊博,更令人惊讶的是,他竟是德载十一年的进士!
然而,天灾、战乱,加之鲁南风之流的人祸,使得他的人生轨迹由顺风顺水转为江河日下。
“刘里正,恕我直言,你恐怕是我遇见过最不幸之人。听闻你的遭遇,我倒觉得自己幸运许多,毕竟我生于帝王之家……”
魏阳望着落魄的刘从文,苦笑中带着几分无奈。
“殿下所言极是,诚哉斯言,唉,昔日同科之友,或为州牧,治一方水土;或入翰林,笔墨侍奉帝王侧;更有甚者,已任布政使,权柄赫赫。唯独刘某,竟成一村之长,世间独此一份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