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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恶!老头,你倒是理我一下啊!你听得到我说话吧?”】这声音有些气急,有些烦躁。
老布鲁侧耳,却无视了这听不懂的、莫名其妙的呓语。
“布鲁先生,您又一次听到‘呓语’了吗?”廷根市,河与海教堂告解室内,木条制成的挡板后传来了声音,语气温和。
“我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呓语,时间久到我都要忘却我是个非凡者了。”
老布鲁脸上皱纹深刻,头发全白却不稀疏,表情有些唏嘘地说道:
“但是最近,和以前完全不同的呓语出现了,完全无法理解,呵,虽然也没想去理解。”
“对待不该听到的、不该看到的,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去理会、不去理解,这是您曾经教导过我们的。”
忏悔室内是一位中年牧师,眼前的老者是布鲁,一位长寿、资深的前「代罚者」,退休后独居在西区水仙花街。
“呵,来报备一下,免得哪天变成怪物,代罚者没个防备。”老布鲁拿起镶银手杖,轻点地面,戴上毡帽,微微鞠躬。
中年牧师一怔,随即意识到,这位老者已经有70岁了吧?身体衰老,伴随着的就是意志的衰退,再加上出现的呓语——「失控」。
【“Hello.Nicetomeetyou!能听到我说话吗?艹,还是听不懂啊!到底是哪国啊?”】
“布鲁先生……”中年牧师还想说些什么,话语却被卡在了喉咙。
老布鲁转过身体,推门离开,给后面排队的绅士、夫人们让出位置。
——休息日,来教堂参与弥撒的信徒不少,弥撒仪式后,告解室才会开放。
耳旁的呓语暂时没有带来精神和身体的负担,但不能说明它是无害的。
这声音有种独特的旋律和发音,是某种语言?是某位隐秘存在的耳语?
摇头,不再去想。
河与海教堂是「风暴教会」在廷根的总部,与廷根市代罚者小队通过暗门相连,在代罚者们忙碌的日子,在教堂告解室进行报备、传递信息是完全可以的。
当然,还能顺便做个祷告。
大祈祷厅。
拱形圣台后面,大门正对而入的墙壁之上开着一扇扇窗户,镶嵌着蓝色、白色细碎花纹的玻璃,灿烂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形成海洋的蓝、闪电的白。
来到这里的信众就像置身于狂暴的海洋之上,无时无刻不感受着风暴的神威。
老布鲁坐到过道右侧最后一排椅子上,目视着前方的圣台。
那里没有供奉雕像,仅仅有一枚巨大的风暴圣徽,圣徽上绘制着狂风、海浪、雷霆的符号。
黑色毡帽放在腿上,手杖斜倚,老布鲁心中默念:
“统治天空的王者,主宰大海的皇帝,伟大的风暴之神!”
这祈祷当然是不会得到回应的,事实上,老布鲁当了一辈子信徒,半辈子非凡者,祈祷了一辈子,也没有得到过任何回应,更何况默念用的语言还是鲁恩语。
但此时,老布鲁体内一个光球却傻眼了,它呆呆地看着远方的风暴圣徽,心里涌起惊涛骇浪。
【“教堂?刚才还没注意,没有神像?圣徽?不会吧?”】
老布鲁默念了几遍风暴之主的尊名,起身离开祈祷厅,离开了河与海教堂。
按照早就预定好的路线,他坐上有轨公共马车前往码头区。
阳光染上燃烧般的感觉时,马车停了下来,面容苍老却腰背挺拔的老布鲁拄着手杖,看了一眼道路对面真正的码头区域,随即走向了斜对面的「恶龙酒吧」。
码头区域,货船那里两三天前刚发生过一场骚乱,不过幸好,酒吧老板斯维因和两位路过的「值夜者」及时出手,杀死了“闹事的”鱼怪。
“布鲁先生,”守门的彪形大汉明显认识老布鲁,他态度恭敬地行礼后,转身推开了酒吧沉重的大门,闷热和酒味扑面而来,却丝毫不影响老者的步伐。
恶龙酒吧的中央立着一个拳击台,周围好几十号酒客正纵声呐喊。
老布鲁绕过拳击台,推门进到后面的一间桌球室。
桌球室内有两個人拿着球杆说说笑笑,他们看到老布鲁之后,顿时安静,默默让开位置,任由老布鲁通过身后的密门。
老布鲁穿过一重重房间,眼前豁然开朗,他来到了一个有阶梯教室大小的地方。
这里有人摆着地摊,上面堆满瓶瓶罐罐,也有人行走于前者之间,或审视,或交流,或比价。
这是廷根市唯一一处地下交易场,归属于恶龙酒吧的老板,前代罚者小队队长——斯维因。
当然,建立的过程中,老布鲁也参与了进来,也算是退休代罚者再就业了。
曾经有人在这闹事,但被两位「水手」途径的暴躁老鸽狠狠教训后,大家也就老老实实上交收益的二十分之一,只当是场地费和庇护费。
所以酒吧和市场常客都明白,别惹这两个老头,他们脱了上衣那块头比年轻壮汉还要大。
老布鲁在几处摊位停留,掏出钱夹付款,随后走到一个脸色苍白,黑发乱糟糟的年轻人身边。
这位年轻人眼神非常涣散却透着疯狂,双手抱着腿直接坐在地上,似乎完全不在意弄脏衣裤。
视线接触,年轻人一怔,随后双眼流出清澈的泪水。
“还是没有好转吗,”老布鲁单膝蹲着,摸了摸阿德米索尔的头,悄悄把一把零钱塞到他的裤兜里,面额有1镑的,5镑的,更多的是苏勒,总数有接近10镑,“好好活下去啊,阿德,那些别人听不到的,看不到的,你就假装它们不存在,记住这点。”
来往的顾客和摆摊的商贩没人侧目,阿德米索尔绰号是“怪物”,一个孤儿,天生灵感很高,因此经常受到不知名的伤害,斯维因和老布鲁看他可怜,时常给他顿饭,让他做点力气活。
老布鲁站起,转身就要离开。
阿德米索尔一手按着自己脑袋,一手猛地向前伸出,拉住老者的右手不肯松开,眼睛里泪水再次流下,模糊的声音传出:“不,不要死……”
“……”老布鲁左手拿的手杖,捂了捂口袋里小瓶子,自言自语道:“或许我们才是疯子?他才是正常人?”随后挣开右手,远远离去。
而这一切,全都看在光球眼里,尽管依旧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结合一些记忆,某些事情也在慢慢被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