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
杨众帐外,响起了一个声音,拉着长长的尾音,就有一名兵卒冲了进来。
“什么事?”杨众在帐中,正与一众将领,向施公请教战法。
施公的名号,在兵家里并不是秘密,资格很老、地位也高,但为人行事却不倨傲,有后辈请教,会毫无保留的指点。
这些在兵家中都有先例流传的,凡兵家后进有机会见到施公,没有不抓住机会请教的,杨众等人当然不会放过。
不过,因为心中还有挂碍,难免显得有些难以沉得住气。
如今,报信的兵卒一进来,立时将他们的注意力引了过去,此人被杨众吩咐,在那伤兵营外,等待邱言的兵卒。
转头看了其人一眼,杨众又朝着帐外看了看,皱眉问道:“怎么只有你回来了?邱修撰呢?”
兵卒赶紧就道:“报统领,邱修撰方才治愈了满营伤兵后,就径直出来,直接离开兵营,属下虽与他说了统领吩咐的话,却还是没能拦住。”
“治愈了满营伤兵?然后走了?去了哪里?”杨众略感诧异,从位子上起身。
兵卒就答:“说是要完善边疆地理,同时去完一段因果。”
“边疆地理?因果?”杨众疑惑中朝施公看去。
后者没有露出意外神色,反而说道:“治愈之法,应是以自身气血充斥伤者体魄,刚刚有股气血波动掠过,虽然一闪即逝,却逃不出老头子的感知,不过,这是治标之法,能暂时稳固伤势、巩固生机,终究没有根除隐患。药还是要吃的、还要静养一阵子方可。”
不过,这些杨众虽也关心,但他还是更为在意邱言的去向。
“施公,还请明示,邱修撰是要去什么地方?”想着想着,杨众干脆直接出言请教。
“邱言的去向?”施公站起身来,“他去哪里,老头子管不了,不过,慈不掌兵、义不掌财。有些事情,总是要经历的。”这话说完,其人身子一变,化作元婴之态。
“行了,草原的事,让那几位供奉和庞家丫头告诉你吧,老头子是时候回去了,不然我那肉身,怕都要生虱子了。”
话落。元婴一冲,化作一道虹光冲出帐子,疾飞天空,转眼消失天际。居然是不告而别了。
待得元婴去得远,营中气血才侵袭过来,要镇压神通超凡,可哪里还能摸得到边?
“怎么回事?怎么说走就走了?”杨众身边。有将领看着飘荡着的帐帘,忍不住把心里的想法给说了出来。
这话说的不只是施公,还指邱言。
众人同入了兵营。也是杨众等人引路,带邱言去了伤兵营,见了老凯,结果邱言突然就走,固然让人感到突兀,但更多的,还是烦恼即将接踵而来的麻烦。
“这下可不是闹着玩的。”杨众边上,一谋士打扮的男子上前,在杨众耳边低语,“先前状元公抵达,将军带他去伤兵营,属下就把那消息写了两份,分往京营大元帅处和兵部传信了。”
“嗯?这么快?”杨众闻言也是惊讶。
谋士略显羞惭:“属下急于将此信报过去,朝廷多次询问邱修撰的消息,显然很是着紧,属下便想着赶在其他军镇前传信,一等侯爷回师,再送状元入京,便可一下定局。”
这话说得很明白了,其实就是要和其他军镇争功,不光是军功,这找到邱言,俨然也是大功一件,这也是由于朝廷表现的太过露骨所致。
李坤在得知道门异动后,更加着紧的想要找到邱言,甚至有些不在意三水通使的结果了,这就像是自己的一件宝物被旁人盯上了一样,当然是坐不住了。
何况,没过多久,又有消息说,百家残留也有异动,联想到邱言书就典籍的事情,这两者之间的联系,那是昭然若揭了,李坤如何还坐得住?
不光是李坤,就连王甫、马阳,也有些沉不住了,因为邱言的人道典籍,而生出心思。
在他们看来,虽说邱言书就的是兵家典籍,可依旧是人道大典,有重要意义,涉及到新旧两党的争夺焦点。
人道典籍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诞生的,能配上这个称呼,须得是秩序承认,有百家响应,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普通文人,是没有资格去贬低和否认典籍的,因为上天会直接给予承认。
所以,典籍中的内容,往往有着难以动摇的正统性,而这个正统性,正是新旧两党所需要的,他们可以透过解释典籍中的语句,证明自己的主张是正确的,进而去攻讦对方,从而达到政|治目的。
这一点,有瑞以来,并不鲜见,在王甫开启变法后,更是比比皆是,不过,他们所选的典籍多数还是古人、先人的著作,那四书五经里的语句,都被用不同的方法解释,来达成目的,从而符合自身的说法,时人称之为“六经我注,我注六经”。
用六经的话语,来给自己的主张注解,为的就是占据正统。
和古人的典籍比起来,今人典籍因为还未传播开来,其实更易着手,日后典籍深入人心,自己的主张,当然也就根深蒂固了。
但这个人选,同样难以抉择,当世书就典籍的,最为著名的人物,当属陈氏兄弟,这两人论辈分和地位,丝毫也不弱于王甫、马阳,尽管新旧两党都试图拉拢两陈,并适当的扶持理宗,但幅度却不敢太大,原因就在于两陈也有自己的主张,一个操作不当,就会尾大不掉,把一个新的对手喂养壮大。
更何况,两陈弟子众多,遍及朝野,本就是一个不小潜在势力,随时可能趁势而起,新旧两党又岂能放心,所以邱言成就典籍的消息,就像一抹甘霖,让他们有了新的选择。
和两陈比起来,邱言无论是年龄、资历还是弟子门人势力,都居于劣势,即便王甫与马阳视之如后辈,但在利益集团的促使下,还是难免要起利用之心。
如此一来,朝廷上的三大势力——
皇帝、变法派和保守派都急于找回邱言,迎回那部典籍原本,表现出来的,自然也就是整个朝廷的意志了。
与此相比,三水通使反倒次之。
在这种局面的推动下,边疆军镇也都接到了命令,让他们寻找邱言,一旦有了踪迹,立刻就要回报。
这些事,杨众心里也很清楚,而且因为家族背景,他知道的比面前谋士还要精确、具体,知道那京城因邱言的一部典籍,早就暗潮汹涌,连很多超然之人,都隐隐露出了身形,几位亲王更是有所行动,以定王为首的几王,甚至通过隐秘渠道,联系边将!
这些都是朝廷和皇室非常忌讳的事,由此也可见影响之广,也难怪定昌军的谋士会沉不住气,一见到邱言,就忙不迭的发出了消息,争夺功劳。
想清楚了这些,杨众还是用言语敲打了那谋士一番,随后又道:“当务之急,是要先寻回邱修撰,当然,也要搞清楚前因后果,遣人去伤兵营询问,顺便将两位郎中先生请来。”
询问的结果,很快就让杨众明白了原因,看着手上那本被脏污书册,他翻了几页纸后,神色越发凝重,沉默了好一会,才叹息一声道:“从前误会了他,须得为其正名。”那声音里,已经夹杂了一点沉重。
随后,又看了一眼封面上的题字、定名,杨众就让人将这收起,跟着便令人继续去寻邱言。
但这命令还未下达,地面忽的震动起来,有“笃笃笃”的声音从远方传来,好像密集的鼓点,连绵不绝,越来越响。
杨众闻声色变,知道又有大批骑兵靠近,正想为何无人来报军情,帐外已有传令兵疾奔而来。
“骑兵统领,侯爷凯旋而归!大胜!”
………………
“好好好!好个肖岚!这一仗当真打出了我大瑞的威风!乃开国以来,对草原从未有过之大胜!”
待得定昌军凯旋的消息传回兴京,李坤一拿到战报,就忍不住大笑起来,兴奋到了极点,满脸通红。
“击溃左贤王,斩敌两万,俘虏三万七,救出三千中原子民!好啊,朕自登基,当属今日最喜!”李坤说了好一会,又吩咐起来,“着兵部将战报统计出来,拟定奖赏,决不能亏待兵将!要论功行赏,不可有一点疏忽!”
正在听其吩咐的兵部尚书连忙点头,跟着想了想,还是道:“启禀陛下,迈山侯上的折子里,将首功定在了邱修撰身上,这个……”
“邱言当然算是首功!”李坤听到“邱修撰”三个字,笑容更盛,但脸上的神态,却有些不对,只是旁人因其喜气,一时间竟是没能察觉,“杀左贤、绝三圣、传战机、通三水,这一条条哪个不是大功?你们不要有什么想法,这次军势大盛,朕……”
话还没有说完,这位大瑞至尊的身子一晃,跟着仰头就倒!
“官家!”
“陛下!”
“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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