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句老话令人深省,欲成大事者,至亲皆可杀。
还有一句老话,一将功成万骨枯。
近东重归一统,萨卡兹国的黑帜与希之翼军旗并立,高悬于泰拉东岸,留下了几亿随着核尘埃消散的尸骨,数百万俘虏被送往萨卡兹国,在那里等待最终审判,他们的战争结束了。
协约国空军和海军频繁出动,试图把世界之翼的意志重新推广到整个近东,雷姆必拓的臣民在巨炮和士兵下瑟瑟发抖,钢铁萝卜城一片迟暮,海尔纳姆只剩下残垣断壁,埃德代尔和利拉格维尔延绵起伏的山间布满了万人坑。游荡的无主丧尸在不起眼的角落执行着杀戮命令,至少有上百万滥用的生化炮弹还在继续摧残这片土地,而利拉格维尔进入了军管状态。
世界之翼内部没有人能约束领袖的权力,萨卡兹国亦然,这说不上是好是坏,独裁未必能带来繁荣,民主也无法称之为完美。
几个权能部门在领袖身边团团绕,整个近东也要围着瞭望塔号领袖办公桌的命令旋转下去,如果这种秩序能持续下去,那未来或许也会繁荣起来。萨卡兹人从古至今相信这一点,绝对的权力能带来绝对的结果,无论是繁荣还是毁灭。
对不同的人群来说,从来没有一个最完美的制度能根除所有堕落,贪腐也好,衰败也罢,当一个建制派确立的时候,它就已经在走向灭亡了。
萨尔贡军队一路滚回了老家,这个局面很像是几年前希之翼在萨尔贡的全面胜利,现在命运又回到了这个起始点,协约国搬回了一局,但新的问题又浮出水面了,他们该如何一劳永逸的结束这个噩梦?
李澄当时没有处理掉萨尔贡国的隐患,导致他建立的权力结构雪崩瓦解,这是自然而然的事情,现在该解决这个错误了。
他不着痕迹的扫过军事报告,喝了一口咖啡,每一粒咖啡豆,每一块构筑房间的石砖,这些在未来都会昂贵起来。不知道有多少财富的原产地已经毁于一旦,而且未来在这颗星球上再也不会有生机盎然的土地,人们厌倦了核战,就连三岁小孩都不愿意战火继续延长下去。
李澄整个人舒了口气,看向眼前的三人组,淡淡开口:
“数年来的战争已经让泰拉误入歧途,我们取得了阶段性胜利,但距离全面胜利还有很远。我希望参考你们的意见,我们需要击败南陆帝国迫使其投降,你们认为这样的话,战争还会持续多久?”
史尔特尔眨了一下眼睛,站在李澄身后分外平静,也跟着注视着三人组,等待着他们的意见。
法昆多元帅显露出漫不经心的神情,又一个文件夹:“一年来,萨尔贡在近东至少损失了八百万人,还有数不清的坦克大炮,他们的本土防御空虚,我们应该在他们重整军备前杀入南陆。”
“如果能把陆军送上印地斯坦,我们有把握一年之内击穿萨尔贡,结束战争。”
李澄哂笑起来,并不是因为这句话本身透露出的骄傲自满,而是让他想起来一个地球很知名的战争flag:“三个月内灭亡xxxx”
Creator仔细思索着希之翼的现状,她很清楚孱弱的海军没有能力支撑他们跨越大洋,他们的潜艇部队只能做到区域拒止,海上破交,却根本不能支撑百万大军冲上印地,然后她说:“我们只能试着在中陆击败萨尔贡了。”
Evil闷闷不乐,他只能一遍一遍的强调自己的意见,只用空军就能击败南陆帝国,他们可以持续不断的用核弹断绝南陆人赖以生存的自然资源,直到他们主动投降。
在短暂的争论中,希之翼统帅部还是没能统一意见,法昆多平静的望着中央本部和惩戒部之间的争吵,他知道领袖现在也拿不定主意。
有参谋抬起了眉毛,鹰派和鸽派喋喋不休,私人副手对能拿到私人封地的机会喜形于色,而寡头们思考着能从南陆行动中获利多少。领袖派高唱赞歌,惩戒部的将军们争权夺利,中央本部强调权威,于是这团鸡毛就飞上天了。
李澄不耐烦的走出了办公室,径直走出了上百米深的地下掩体,他把讨论环节留给了将军和参谋们,只是想重新感受一下自然的空气。
史尔特尔快速跟了上去。当他们站到地面上时,庆幸不必担心有苍穹之光落下了,核弹已经击垮了南陆的反击体系。
“我们必须抱定决心,战争已经胜利了,但不知道何时才能结束。”李澄回头对她说。
史尔特尔不理解这句话的含义,现在就说战争胜利为时太早了,萨尔贡还没有被击败啊?
似乎看出了妻子脸上的疑惑,李澄直接说:“核战争已经处于一面倒的态势,我们可以炸到南陆,而南陆人炸不到我们。”
“接下来都是无谓的抵抗,萨尔贡迟早会失去所有领土上面的资源,无论是人口、工业、还是技术,这些东西都会一个个被我们拔掉。”
“我们赢了,接下来无论怎么打,我们在这场战争都立于不败之地,但是我们结束不了战争,因为萨尔贡是一个1890万平方公里的大国,我们想占领这样一个大国,卸除上面的所有抵抗,要耗费不知道多少年的精力……”
史尔特尔觉得这真是奇怪,她心想,明明协约国已经赢得了战争,就是没法结束它,如果接下来进攻南陆,事情会怎么发展呢?
萨尔贡会举国抵抗到最后一兵一卒,直到每个地方都被征服吗?这倒是有种惨烈的悲壮感了。
“那你打算怎么做?”史尔特尔问道,她知道李澄不可能因为这个就停止进攻南陆的计划。
李澄笑了笑,快速谈及此事:“有两种方案,第一种就是用核轰炸迫使萨尔贡投降。”
“这样的大国,即便是一万枚核弹也不足以摧毁,我们可能需要扔两万枚,三万枚,直到萨尔贡人彻底崩溃,政府失去合法性,他们的人民选择投降。”
“第二种就是登陆,我们用更加仁慈一点的方案,一路把南陆政府打下台,这样的伤亡可能比第一种方案要小得多,不过死的都是我们自己人。”
史尔特尔思索片刻,钻心的痛苦萦绕在心头,不管哪一个方案,都是令人悲痛的战后余创。
不过很显然,相比于他们死,她更不想自己人去死。
……
风吹过广袤无垠的近东平原,远方的小山包被炮弹轰的高低起伏,灾雪季的料峭寒风尚未完全褪去,坦克停在高地上,一名背着行李的希之翼装甲兵站在山野间,眼神剧烈颤动。
雪雉的手指一直在发抖,拿着那份该死的讣告,还有另外几枚纪念勋章和作战奖章,她忍不住想要放声大哭。
卡蒂娜就那么死了,不幸的是,就在几分钟前,她还在对泰利长官揶揄,战争结束后就可以去坦诚布公了。
“抱歉,她英勇的战斗到了最后一刻,我们为她的牺牲而默哀,瑟尔比战役的胜利归功于第五装甲师的所有人。”
“向勇士们致敬。”
传令兵的嗓子里哝咕了几声,什么事情都跟阵亡脱不开干系,见惯了生离死别,他转身离开,新加西亚的战争气息已经渐渐远去。
“你还打算继续进攻吗?”沃纳苦涩的点燃一支香烟,帽子随意的搭在头上,才仅仅30多岁的年龄,但是脸上却是老气横秋。
“上校知道这件事了吗?”雪雉低着头,把讣告和勋章递给了他。
“我想早就知道了,上校们……大概都清楚发生了什么。”沃纳打量了一眼讣告上的内容,“我倒是很好奇,为什么卡蒂娜上校的讣告会发到你这里?”
雪雉叹了口气,想起去年六月他们在雷姆必拓分别,从钢铁萝卜城的废墟一路打到卡拉克沿岸的森林,或许在她心里,部队里朝夕相处的战友才称得上亲人。
雪雉把行李固定,走向远处的机场,继续说道:“因为她是我的朋友,我想她是想念泰利上校的,对她来说,我们每个人都太重要了,才会把纪念物也一同送给我们。”
“战争已经结束了,真的,炎国已经对萨尔贡宣战了,接下来乌萨斯的溃败也不会太久远的,我们可能都不会接到进攻萨尔贡的命令,你要留下一枚她的勋章吗?还是把这些留在雷姆必拓?”
沃纳笑道:“那你要干什么去?雪雉,你不留下来,要回炎国吗?”
“不,我要去中陆。”雪雉露出一个不掩悲伤的笑容,“跟我来吧,一起去中陆,那里还有萨尔贡人!”
“我要把那些南陆人全都打回老家,无论在哪里都好,我不想留在近东待命,听说中央本部给维多利亚远征军留了不少坦克兵的名额……”
沃纳苦笑着摇了摇头,他们算是一点假期都不会有,“算我一个。”
远方的营帐内,泰利用手撑着床铺,胸口上佩戴的竟然是一枚金星勋章,他用悠长的目光望向下方的小村庄,耳边时刻回荡起某些模糊的声音,那似乎是来自卡蒂娜,或者早就牺牲的老营长。他们不是走了就是死了,这几年来,他们为大战贡献了青春和热情,却只收获了坟墓和哀伤。
泰利小声的嘀咕着,用力抓紧了胸膛上的勋章,强忍泪水,咬牙道:“你们看着吧,无论是在天上还是在家乡,等到有一天我带着荣誉来跟你们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