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海军先前还敢在任何海域肆意进出、耀武扬威,甚至以舰炮炮击缺乏防备的海岸,力图逼迫中国屈服;但正面交锋惨败之后,舰队就不能不集结自保,力图以数量的优势来维护军事上的安全,被迫进入战争的第二阶段;可数量上的优势无法抵御技术上的差距,被塞满铁钉火油的万寿帝君号问候过几轮之后,西班牙人只能退守到战争的第三个阶段——他们龟缩入几条绝对安全的航线,依靠殖民地火力的支援威慑敌军,勉强控制着航海的要道。
西班牙人一退再退,中国人一进再进,南洋原有的秩序动荡混乱,金价也水涨船高。一万八千,两万,两万三千,两万六千——在战争进入第三阶段时,黄金终于抵达了五十年以来的至高点,匪夷所思的高价:
足足两万八千枚大钱,才能换到一两金子!
仅仅五个月内,黄金已经翻了两倍有余!
——当然,在确认了战争规模将持续扩大之后,黄金的价格基本就下不来了,高价也在情理之中。但能在短时间内暴涨到这种地步,东南亚混乱的风险固然是主因,但市场的供需却也是重要的刺激。东亚及东南亚发展了几千年,能够开采的金矿基本都被挖掘殆尽,可能也就只有东瀛能挖一挖潜力,但供应整体并不充足;可西班牙人坐拥新大陆,却能肆意掠夺美洲土著几万年来的财富,源源不断地向殖民地运输黄金。如今西班牙人被锤得比孙子还惨,运输黄金的商路当然随之断绝。黄金供应减少、需求暴增,价格不涨到天上才怪。
这样疯狂的暴涨当然会吸引前所未有的注意。几个月的时间里,胆大不怕死的资本疯狂涌入东方,借助各种金融工具强行登陆市场,贪婪的谋求增长中的暴利。仅仅追涨杀跌已经不算什么了,疯狂的冒险家们不顾一切,甚至抵押了自己的一切财产,从银行中贷来巨款,狂呼着投入癫狂的黄金之中!
土地?卖!房产?卖!爵位?卖!——所有资产、所有本钱都可以卖个精光,只要抵押到现钱投进黄金,登上几个月立刻就能翻番;这样的暴利,这样的前景,谁能不喜欢?
大炮一响,黄金万两;黄金万两,抵不上大炮一响!资本家苦心竭力经营几十年生意,不如海战上巨炮响上一轮。战场的血腥随风飘散,金融的盛宴狂欢却永不终结。硝烟战火之上,是金钱与资本狂乱喜悦的呻·吟,无穷尽的欲求:
钱,钱,更多的钱!
在这场前所未有的饕餮大餐中,所有的资本都经受了严峻的考验。而在风击浪险中独占鳌头的,则是久经沙场的英吉利-罗斯柴尔德银行,以及它的东方高级主管儒望——中西海战来得实在太快,大多数银行猝不及防,根本没有时间调集资金,应付这几乎无穷尽的金融狂欢;只有英吉利银行早有预谋,资本充足、服务周到,从此在南洋暴得大名,脱颖而出,占据了极大的优势。
七月,大安一方终于发动大招,为繁荣兴旺的黄金市场再添上了一把烈火。七月二日,遵从中枢“寇可往,我亦可往”的指示,大安海军决定改变以往被动防守的策略,转为主动出击、防患未然;于是集结了兴办海防多年以后修建的所有海船,自广东出发,直扑西班牙人的统治中心,吕宋马尼拉城而去。舰队在吕宋海域与西班牙护卫舰交战,击沉了五艘帆船后突入防线,以重炮炮击马尼拉市区,烈火腾空而起,数百里外都能分辨。
大招一出,天下震恐,南洋金价如虎添翼,狂呼着突破了三万钱的大关——三万一千钱,三万三千钱,直至前所未有的顶点,不可思议的高度:
三万五千钱!
不过,三万五千钱的顶点持续未久。到七月下旬,金价又晃晃悠悠飘到了三万一千上下。说白了,在二十几日的躁动兴奋之后,亢奋的资本也渐渐冷静下来了。他们设法收集到了吕宋之战的详细战报,并得出了较为准确的分析——大安的舰队固然是倾国而来,赫赫扬扬,但除了炮击城区、烧毁港口以外,并没有对马尼拉造成致命的破坏;西班牙一方的防线不堪一击,但事后却也迅速组织了追击,果断控制了局势。双方真正的交锋不过半日,都不算什么真正大规模的关键海战。
战场上重视胜负,但也不是只有胜负。吕宋一战中国人当然赢了,但从现在的力量对比看,中国人仅仅只能“占优”,无法将优势转化为绝对的胜利,很难彻底拔除西班牙人的据点;他们对吕宋发起的偷袭,基本只是战略上的示威,而非决定胜负的关键手;与之相比,西班牙人自是灰头土脸,狼狈不堪,但至少还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底盘,不至于一败涂地。
胜利者无法犁庭扫穴,失败者尚足以维持命脉;在几次交战之后,双方的力量实际已经僵持成了某个不上不下的局面。中国人的海军建设时间实在太短了,底子也实在薄弱,即使依靠着顶尖的火器雷霆重击,也没有办法长久与西班牙人周旋;实际上,大安方面在海战中遭受的最大损失,甚至都不是直接的战损,而是行进时因为失误操作损伤沉没的船只——即使已经征召了最为精锐的水手,大规模海战的经验仍然不是训练可以模拟的。
损耗如此之大,即使真能尽力消灭殖民帝国,中方的海军恐怕也残存不了多少了。
实力僵持不下,交战双方都无法改变战场形势,战局反而会陷入了某种诡异的平衡。平衡意味着稳定,稳定意味着秩序。既然平衡已经确立,那先前助推着黄金暴涨的混乱与恐慌就要渐渐消弭了,高昂的金价当然无法维持。
……再说,这一波上涨也确实太夸张了。历史上南洋的金价最高也不过两万五千钱,如今黄金一路飙升至三万五,很大程度上是依赖于冒险家癫狂的投机情绪,而不是资本理智的思考。时间一久热血下头,当然人人都能看出不对头来。
因此,在七月之后,相当多的大资本就开始预先布局,为黄金的下跌做准备。就连全程操盘的儒望都心有戚戚,私下里提醒与他合作的中国伙伴,警告他金价崩盘在即,尽快清空手上的存货。
而他的合作伙伴——工部侍郎、外务处行走、东瀛事务全权大臣、海关事务预备大臣闫东楼闫小阁老,则亲自在海关密室内召见了英吉利银行的关键人物,并传达了中枢的意旨:
“不要急,再等等看。”
“可是——”
“没有可是。”闫小阁老道:“中央已经决定了,没有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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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消息慢了一步,但东南亚资本家的分析还是相当准确的。实际上,在筹划海战调集武器之前,戚元靖奉命南下,协同广东谭子理料理海防事务,就曾经在京城拜见过穆国公世子及诸位重臣,并对战事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