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挪用他项预算,做个眉目再向上通传,比较稳妥。”
小阁老已经是敬服之至,丝毫也不敢怀疑绝顶高手的精妙谋略,于是立刻请教:
“还要求世子指点。”
“这也不算什么。”穆祺笑道:“其实,礼部如今就有现成的人力与可以挪借,一点都不费事……小阁老可知道,礼部现在还在编写英宗皇帝的语录么?”
闫东楼有些惊讶:“现在都没有修好?这都七八十年了吧?”
“其余皇帝的语录,七八十年当然该修好了。”穆祺漫不经心:“但英宗皇帝的境遇嘛,你也知道,比较——呃——特殊……”
显然,用区区“特殊”来概括叫门天子的举止,还是太过于委婉与客气了。实际上,编修堡宗的语录训示拖延数十年,早就已经是礼部头一项的烂尾工程,人人畏惧不堪的地狱差事。这倒也不是什么道德压力,而纯粹是实操上面临的爆表难度——简而言之,堡宗的这一辈子,是可以秉笔直书的吗?
抛开他两次登基的奇闻不谈,抛开远游漠北的轶事不论(事实上那也就没有可以写的了),就算史官昧着良心打算为尊者讳,这活也实在难干。譬如吧,堡宗年幼时曾经在大臣面前与亲爹对答,宣称将来蛮夷造逆,自己必定亲率大军,“讨正其罪”;而彼时群臣响应,都以为堡宗是“神采英毅”、非同寻常,是作为美谈广泛流传的。可如今编写语录,要是真有人敢把这一段给收录进去,那就成了十足的地狱笑话,人类最顶级的阴阳怪气,一切艺术家都创作不出的伟大讽刺作品。
这年幼时的无心之语,还只是堡宗漫长人生中微不足道的渺小片段而已;实际上,因为叫门天子的一生实在是过于抽象,只要将他前半生的豪言壮语逐一罗列,便会自然而然的成为令人难绷的回旋镖合集,数量之多密度之大,简直到了无语不回旋的地步——其余皇帝也就是一时口滑或者做事不慎,偶尔会有那么一两次回旋镖;而叫门天子嘛,那直接就是在回旋镖上长了个人!
所以,哪怕是春秋笔法再如何娴熟高明,大儒们也实在没法子给先帝做掩饰——就算化妆术精细得以假乱真,粉饰的总得是个人吧?
正因如此,一切负责编修英宗语录的官员都非常清楚这一份工作的棘手。这本英宗语录要是能真修出来,那就绝对是本朝永垂不朽的伟大作品,首屈一指的地狱笑话集——真能把经手人送进地狱的那种。为了生命安全着想,这八十余年以来,所有经手的大儒心照不宣,同时采取了磨洋工摆烂的策略,居然硬生生将期限拖到了现在。要是皇帝不下死力催促,大概他们还能再磨个七八十年,磨到甲方蹬腿为止。
有鉴于此,世子从容开口:“英宗皇帝的语录实在难修,但又不能不修,所以每年都有银子拨下来。我想,是不是可以把这一部分的银子挪一挪,先将兴献皇帝的语录修出来再说?也省得被外面发觉,抢了先机。”
小阁老立刻想通了其中的要害,在心下仔细揣摩数遍,觉得建议确凿可行,不由大喜过望。当然,他还是虚情假意说了一句:
“这样一来,怕是英宗皇帝的语录,就要拖延下去了呀……”
世子含蓄一笑,云淡风轻:“横竖已经拖延了八十年,再拖几年又算什么呢?英宗在天有灵,想必也会谅解。”
……谅解不谅解他倒不知道,但如果英宗真有什么在天之灵,此时也应该先考虑在朱老四手上保住他那张人皮嘛。
再说了,事情总是相对而论的,与其把银子浪费猪叫门头上,还不如用来拍一拍老登的马屁,更有意义呢。
第46章跳舞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再扭捏就实在不礼貌了。闫东楼难耐兴奋,通前彻后仔仔细细想了一回,随后屏退下人,亲笔草写了一份名单交给世子——这都是闫家在礼部经营数年,辛苦拉拢的班底,如今和盘托出,也算是表达了最大的诚意。
这些人手或许不足以扭转礼部的既定议程,但要悄悄挪用一定经费人力,却是再方便不过了。英宗语录已经是一项摆烂了八十几年的超级烂尾工程,拖沓到礼部的堂官估计都已经忘了这件差使,他们大可以瞒天过海,扯着这张大旗做一点自己的事情。
当然,投桃报李,吃茶讲数,穆国公世子愿意给他解释这精妙绝伦的主意,一面是看在往日合作的情分上;另一面却也是借用闫家在礼部的力量,为自己行个方便。小阁老当然很懂这个道理,所以主动询问:
“办这样的事情,必定得要自己人才放心,不会走漏风声。世子夹带里有没有人选呢?我也好尽早的安排。”
世子笑了一笑:“国公府能与文官有什么交情呢?一时倒还真寻不出人来……不过,往常编写这样的语录,都该有翰林主持才对。如今翰林院多事,何妨等科举之后再办呢?”
小阁老一听就懂,知道这是世子打算在科举后往翰林院塞人,于是毫不迟疑,一口答应了下来。
花花轿子人抬人,大不了到时候全力捧一捧世子塞进来的新人嘛。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新科进士又能影响什么?让礼部的闫党忍一忍也就是了。
彼此的交易如此愉快,以至于世子离开时还特意握了握小阁老的手表示亲热,顺便作出提醒:“好教闫兄知道,今日议论的事情还是要保密的好!”
这样的点子固然巧妙绝伦,却不过只是多了一个“奇”字,抢占了他人意料不到的先机。但要是泄漏出来引发争夺,那效果可就要大打折扣了。
朝廷中总是不缺皇权的舔狗。作为这个时代最出色的舔狗之一,世子与小阁老都充分的明白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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闫府的口风一向最紧,私下的联络也从来避人耳目。但无论怎样的小心谨慎,有些眼睛却是决计躲避不开的。当日下午,安插在闫府的探子便将世子与闫东楼密会的消息递了上去,并经李再芳审阅后直接交到了飞玄真君御前。而真君的反应亦不出所料,在仔细看完世子那惊才绝艳的主意之后,终于露出了这十数日来最为开怀的笑容。
心情欣悦之下,飞玄真君只说了三个字:
“好,好,好!”
李再芳在心底长长舒气,立刻下拜行礼:
“世子这样的忠爱君父,奴婢等实在自愧弗如。这也是皇爷火眼金睛,神通广大,才一眼看出了世子的一片忠心。皇爷真是天上的神仙下凡,其余凡夫俗子,哪有这般的本事!”
真君神色欣悦,语气也难得柔和:“你这奴婢,倒也会说话。”
“奴婢哪里当得起皇爷这样的褒奖!”大内总管恭敬道:“奴婢听闻,姜太公不过是个钓叟,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