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听完大致开销之后,立刻就是闭嘴不言,拖延至今。现在又要提到银子的问题,怕是很难敷衍过去。
他是太知道自己这位主上的脾性了,要是问答中稍有不慎,触碰到飞玄真君未知的雷区(“朕的钱!”),那他大概也只有滚回去给太宗皇帝守灵了。
飞玄真君盘坐在上,将心腹的神色看得一清二楚。他当然知道心腹的顾虑,但也绝不以为意。对于真君来说,倭国的特大银矿当然是很要紧的,但如果为了一座未知的银矿就大大影响现在的享受,实在也不太上算,所以颇有迟疑的空间;可是求仙——求仙这档子事嘛,是绝没有任何商量余地的!
道爷必须要修成,道爷也必定要修成!阻吾道者,吾必斩之!
眼见敷衍不了,李再芳只能硬着头皮回话:
“好教皇爷知道。以现在的情形,每年少说也得二、三百万两白银……”
——穆祺的估算还是太保守了,朝廷的军备涣散已久,哪里是一丁点钱可以补上的?
每年都要增二三百万两白银,就是要了户部的命也拨不出来;上下计算无可奈何,便非得要动皇帝的小金库不可。这也是李再芳胆战心惊,最为恐惧的地方!
众所周知,涉及到宫廷的小金库就是涉及到皇帝的逆鳞;飞玄真君要撑起自己圣君仁主善纳谏言的名声,倒不至于公然翻脸整人,但一定会阴阳怪气哭穷卖惨,大谈什么“朕四季常服不过八套”、“万邦有罪,罪在朕躬”,说一通狗屁不通的谜语将手下绕晕,然后找个机会痛下狠手,非将此人撵到海南岛去喂蚊子不可!
李再芳一点也不想去海南岛度假,所以回话时浑身都在发抖。但出乎意料,飞玄真君听到这匪夷所思的数字之后,并没有表现出什么被激怒的神色。相反,他默然片刻,仿佛终于下了什么狠心:
“……也罢!舍不得本钱,也得不来机缘。你去找几个口风严实些的自己人,先把海防的账目理出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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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海刚峰一击破防之后,穆祺怏怏回到家中,坐在桌边独自emo。等到系统弹出对话窗口,他的emo情绪就更严重了——刘礼把丞相拟定的北伐计划发了过来,谦虚的请他们结合后世的史料参详参详,并承诺每人送一个丞相的签名做犒劳。
有相父辅助了不起啊?可以随便撒娇要签名了不起啊?
……好吧确实很了不起,刺激得穆祺更加破防了。
这种破防甚至都不纯粹是嫉妒,而更夹杂着若有若无的悲哀,乃至于不可言说的自卑。因为生产力的发展,单论物质享受与生活的环境,大概穆祺算是三人中最顶尖的待遇,连巅峰时的赵菲也难以比拟。但人终究不是单纯由物欲所塑造的动物,能和志同道合、德才出众的同志们一起做一点能够改变这个世界的工作,那种由心底生发出的快乐与满足,又哪里是区区一点吃喝玩乐可以比拟的呢?
能够对得起历史,对得起责任,对得起自己的初心,那就是是人间最了不起的快乐。而穆祺扪心自问。觉得现在的自己一个也做不到,只有默默而已。
他长长叹一口气,正打算关闭窗口的时候,却无意间瞥到了系统的提醒:
“卧槽,怎么进度条又涨了?”
第27章割肉
飞玄真君一旦下定决心,那办事的效率绝对飞快。仅仅七八日以后,他便召集内阁阁僚及六部九卿各府衙堂官,到西苑共议朝政。
这几日风波骤起,朝政突然便陷入了不可琢磨的浑水之中,一时莫知方向。数日前穆国公世子奋力一击,周至成与琉璃蛋黯然退场,清流声势大颓;但皇帝发狂后东厂势如疯狗一通猛咬,牵扯出的贿赂名单与闫党瓜葛甚深,又结结实实在闫阁老脸上来了一记响的。两位阁老颜面尽失,现在也只有安静闭嘴,再不敢轻易发言了。
一个通倭夺权,一个收贿枉法;一个卧龙,一个凤雏。这大概就是朝廷优秀的匹配机制吧——两个宝贝伺候同一个国家,那中原百姓的福气还能小吗?
因为这种种尴尬,西苑的朝会就开得很沉闷。夏首辅一心退休,李阁老照例透明,六部堂官行礼如仪,说了两句废话后不再开口,大家都在工位上站立发呆,静静感受西苑凌晨的寒风。
但大臣们不作妖了,真君可还要放大招。侍立在御座边的李再芳轻轻咳嗽一声,督办钦案的锦衣卫指挥使与东厂提督一起上前,奉命汇报审理的进展,一一呈交人犯的供词与证物。
东厂审人的法子的确粗糙了些,往往会搞出一堆莫名其妙不可理喻的口供;但如今有飞玄真君致命的kpi做压力,久经考验的公公们还是尽力将证据链搜集得完整齐备,难以抵赖;也恰因为证据实在是齐备得无可置疑,整份报告所带来的震撼才格外的惊人。
——多年后渡海侵略高丽之时,倭人的耳目甚至能打听到皇帝寝宫的布置、军队出动的日期。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日后情报泄漏的伏笔,早在此时便埋下了!
如今朝政虽然涣散,但到底还没有堕落到老道士金孙那种上下一齐开摆的地步。等东厂宣读完那触目惊心的证词,偌大西苑中便是一阵死寂,连呼吸之声也听不到了。
眼见气氛已经烘托到位,飞玄真君冷声开口:
“国事到了这个地步,诸位臣工有什么见解?”
这还用多说什么?以内阁阁老为首,所有的官员齐齐跪了下去,不敢有丝毫声响。
“上天把九州万方交给了朕,列祖列宗将宗庙统绪交给了朕,朕就是天子,朕就是君父。如今天下成了这个样子,万方有罪,罪在朕躬而已。”飞玄真君语气漠然,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敲打着百官急促跳动的心脏:“如今连朝廷官员也靠不住了,连读圣贤书的士人也靠不住了。朕何德薄,朕何德薄!”
毕竟是登基几十年杀伐果断独操权柄的皇帝,毕竟是心思深险驭百官如家奴的天子;平日里重臣们或有腹诽或有心谤,但当皇帝表现出断然的决意后,依然不可能有任何人敢于抵抗皇权的威严。
西苑的寒风猎猎而来,将皇帝的长袍吹得飘飘舞动,也将百官的血一寸寸吹冷了下去。朱家数百年的积威冷漠而又宏大,像山一样压了下来,窒息了每一个人的呼吸。
在致命的沉默之后,还是夏首辅膝行两步,匍匐叩头:
“朝局有失,都是臣等踌躇误国,上遗君父之忧。臣愧对圣上,愧对万民,唯有伏祈天谴而已!”
首辅位高权重,皇帝往日里总要给个脸面。但飞玄真君瞥了内阁一眼,表情却丝毫没有变化。而目光之冷厉阴狠,更让稍有经验的大臣见之发抖——乖乖,这样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