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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倭的官员罪在不赦,查清之后着三法司会审。东厂先把家围了,收到消息立刻抄家。”
几个东厂公公战战兢兢,起身领命。飞玄真君则正襟危坐,心思飞转。虽然倭国的大银矿已经坐实,但国朝海军业已涣散,早不复三保太监下西洋之勇,一时还不好到东瀛伸张大义。现在搂草打兔子,能捞一点也是一点。再说了,倭人进京不进献皇帝却贿赂大臣,那本来就是莫大的不敬。这些大臣收的哪里是倭人的钱,分明是他飞玄真君的钱!现今物归原主,又有什么不对?
当然,如果抄家的阵仗太大,避着内阁似乎也不好。飞玄真君想了一想,又出声吩咐:
“其余的事情,就让李阁老盯一盯吧,也方便户部办事。”
内阁阁员兼户部尚书李句容惶恐上前,下拜谢恩,却又自称愚鲁,不敢承担圣上重托。
李句容是状元出身,才气见识,当世无双,但在内阁中却是和光同尘、不言不语,几乎混成了一个透明人。要不是今日夏首辅到承天府京察,闫阁老许阁老避嫌告假,估计内阁也轮不到他出头。但这个时候都还在谦逊推脱,也是真老实极了。
大概是刚刚被琉璃蛋恶心坏了,飞玄真君对这样沉默寡言的老实人大大升起了好感,于是温声安慰:
“李卿过谦了,卿家不是对海外的奇物掌故颇为熟悉么?犯官家中想必收藏有不少倭国的赃物,也正需李卿一一辨识,登记入册呢。”
李句容又行了一礼,却道:“皇上错赞,臣惶恐不胜。臣所知何等浅薄,岂能比学者之万一?就是知道的那一点东西,也是全赖人传授所得。臣在淮安认得一位姓吴的士子,博古通今、见识极丰。一切海外的掌故,都是从他口中听闻。”
真君还未说话,沉寂片刻的天书却忽而发出了震响:
【——卧槽,《西游记》!】
第25章西游
在一声短促的尖叫之后,天书再不发声,回归了冷漠的寂静。飞玄真君心中狂潮涌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格外详细的盘问了李句容口中的那位“吴姓士子”,仿佛颇感兴趣。
李句容有些出乎意外,但心中也甚是高兴。他与射阳居士吴承恩自幼相知,情分并不因彼此地位的更替而稍有差异。只是吴承恩功名蹭蹬,十几年寒窗磨砺,到如今连个举人都没有考上,他也深以为憾。功名全凭上意,要是能在皇帝面前露一露脸,不也是很好的事情?
飞玄真君仔细聆听,反复斟酌,但想来想去,终究没搞明白这吴承恩与天书有什么关系。他只能将《西游记》三个字牢牢记下,等待后日查验。
天书好容易吐露出一点干货,岂能轻易放手?飞玄真君心潮澎湃,一时连生气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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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苑的朝会开到中午才散。但这一次偶然召集的廷议,却激发了难以想象的余波;当日中午,飞玄真君即令李再芳传旨上下,罢黜柳孟景一切官职功名,追毁出身以来文字,扔进东厂候审;同时严厉申斥翰林院上下“贪懦误国”、“不学无术”,命他们闭门读书反省己身,再不得过问政务!
明眼人都知道,《元史》这样天大的疏漏,绝不是区区一个琉璃蛋所能背负;翰林院诸学士同进同退,少说也得是个失察不敬的罪名。只不过翰林学士地位太高,全数罢逐震动朝野,皇帝才不能不暂时忍耐一二而已。但圣旨气势汹汹,言下的暗示同样也极为明白了——等到这一届科举选出新人,老子立刻把你们赶到鸟不拉屎的穷乡僻壤去看王八孵蛋!
骂高祖皇帝是贼僧是吧?你的祖宗十八代晚上都别睡太死了!
飞玄真君平日摆归摆,动起真格来没有人敢敷衍。当日朝会刚散,接到严旨的东厂太监便倾巢而出,恶狗扑食一样满京搜捕,照着小阁老和穆国公世子给的通倭名单抓人——皇帝老子的怒气已经爆表,手下人只有拼命加倍执行,往日里的什么规矩体面此时都顾不得了;不单大小官员被抓了一堆,就连倭国使者悄悄派去联络内外的心腹都被堵在了路上,直接扔进天牢。
东厂公公久经考验,连死人嘴里都能撬出话来。但这一回大约是太着急了手法有点粗燥,给倭国心腹上了几道刑罚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本来还以为是碰巧抓了个训练有素的大鱼,惊动了上面的大太监亲自查看,才发现了端倪——这人汉语就是一泡稀烂,你让他怎么招?
怪不得受刑时什么“八嘎”、“大灭”喊个不停,公公们还觉得是这小子心怀不满,诅咒圣朝呢!
为了顺藤摸瓜,东厂又从小阁老手上请了个懂倭语的通事陪审。但或许是先前只打不问整出了什么问题,开始讯问后犯人倒是痛哭流涕大招特招,把罪名统统承认了下来,只是招的内容嘛……
“别打了,别打了,我都认!”倭国心腹一把鼻涕一把泪,精神接近崩溃:“你们问建文——建文皇帝?是的,建文皇帝当年在南京的那把火,就是我放的!”
通事翻译之后,听审的大太监们都沉默了。
如此冷场片刻,黄公公终于拍案而起:
“到了这个地步,还敢狂言妄语!左右,着实给我打!”
“大灭,大灭,别打了,哎哟——你们到底要我招什么?!好吧,当初建文皇帝决意削藩,也是我挑唆的!一切都是我干的——妈呀,妈呀,呀咩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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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如何,在把国朝定鼎所有的坏事全部都招认了一遍之后,久经考验的公公们还是从犯人崩溃的胡言乱语中整理出不少有用的信息,并迅速派人送给了小阁老与穆国公世子——真君口谕,要此二人“一并接手”,那东厂当然是全力配合,随时策应。就算此后真出了什么岔子,至少也有个人分锅嘛。
穆祺如获至宝,将送来的消息仔细整理一遍,随后换了身绝不起眼的衣裳,带着几个心腹从角门悄悄出去,假借着礼贤下士的名头,去看望了还在收拾东西预备搬家的归先生。他命仆役帮着收拾整理,上下打点;自己则顺理成章的摆脱众人,悄没声息的踱入了海刚峰的房中。
双方早有默契,寒暄几句后便直入正题。穆祺将这几日朝局的重大变化告知了海刚峰,刚峰先生愕然片刻,随即大喜:
“朝廷竟毅然决断,要斩除倭人在京中的耳目了!圣上天纵英明,天下苍生之福!”
穆祺愣了一愣,随后反应过来。虽然他这个事后诸葛亮一眼就能看穿老登道袍下的龌蹉心思,但正所谓驴粪蛋子表面光,老登扭捏作态阴阳怪气,几十年cos圣君仁主浑然忘我,至少在底层的名声还是有那么一些的。刚峰先生毕竟是穷乡僻壤寒窗苦读出来的,一时摸不透老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