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这场谈话结束，那些凭空出现的变化迷雾消失不见，路德维尔也神色恍惚地离开船长室，回到甲板上傻愣愣地扶着船舵，连身上湿透的衣服都没想起来要更换。
像是被抽走了灵魂。
而顺手顶替罗塞尔的身份后，亚瑟愉悦地收起那件“不死者”非凡特性，这东西给对方看一眼就差不多了，真要动手帮路德维尔跨越半神半人的界限，必然要站到对方背后存在的对立面。
这还指不定是多少个神灵，付出与收获完全不对等。
薅点羊毛就行，没必要平白无故招惹不知底细的强大敌人。
做出了决定，他当然不会放养工具人，于是收回眼魔身上的“混乱之眼”转给路德维尔，用契约多少有些激进，这样就刚好。
有两个观察对象在身边，亚瑟也能再次尝试同时开启多个视角，合并出一个完整视野，来规避“混乱之眼”看不见自身状态的缺陷。
合并两只“混乱之眼”视野后，他同时看到了路德维尔和布鲁诺的状态。
前者身上承载的变化迷雾非常稀少，从念头中产生的变化迷雾，直接被他脑后的混乱异象吞噬，然后以混乱荆棘形态和“黑色郁金香号”的混乱异象连接在一起，形成完成的整体。
这种异象的起因，或许是那枚古代死神戒指？
但这种能代表混乱秩序的异象只要形成，就会彻底成为独立的存在，哪怕舍去那枚戒指，也不会影响这种已经稳定下来的状态。
反而会得到更多可能性。
只可惜，这样做会招惹到太多麻烦，并不符合亚瑟自身的利益，尝试也就此作罢。
视线转到还在昏迷的布鲁诺身上。
他身上的变化迷雾稀薄了不少，仍然是纯粹的灰白，那种白，几乎要和环境融合在一起，但仔细看就会发现，他身上的变化迷雾不是变得稀薄，而是压缩了，更加紧贴在体表，不再对外消散。
亚瑟不知道这意味的什么。
也不知道他的仪式到底有没有成功。
这些都只能等待这个家伙醒过来才能知道。
……
经过长时间的航行，安全航道已经逐渐没有了意义。
“黑色郁金香号”大部分时候都行驶在暴风雨中，躲避一处处光芒暗淡，雾气弥漫，仅靠肉眼很难分辨危险与否的区域。视线所及之处暴雨如注，巨浪一个接着一个，仿佛涌成了山峰，渐渐的，他开始适应狂风肆掠，逐渐熟悉轰鸣的雷声。
在这个过程中，同时开启“混乱之眼”与“穿行者礼装”两种非凡能力，造成的“变化”与“混乱”吸引力，也被很好地控制在安全范围里。
等路德维尔操控幽灵船，进入燃起阴绿火光的半虚化状态冲出风暴，进入难得的晴空后。
布鲁诺已经如同一条死狗，趴在船沿干呕。
从前往“神战遗迹”的行程来到后半段，他就什么都吐不出来了，虽然不是体魄专长的非凡者，可一个序列5，再怎么样身体强度也远超普通人。
可就算是这样，他也没有比普通人更能承受这条航线的混乱。
毫无征兆就出现他身边的暴风雨；
隐藏危机需要绕路的大面积迷雾区；
还有漂在海面上，难以分辨行迹的无形烈焰。
日常混迹在海上当冒险家的他，从没觉得大海是这样陌生，再也生不出征服大海的心思，布鲁诺觉得自己已经被大海征服了。
就在这个时候，洛蒂抱着亚瑟来到了甲板上。
笑着回应路德维尔的行礼示意后，瞄了眼日常丢人的布鲁诺，就吩咐洛蒂去到船头。
他已经知道，布鲁诺的仪式虽然有效果，但没有完全成功。
对方并没有感受到能晋升半神的契机。
行程还长，不用着急，现在更重要的，是亲眼见证名为“神战遗迹”的混乱奇迹。
就在“黑色郁金香号”不足百米外的地方，蔚蓝大海在这里被巨大的缝隙切断，无穷无尽的海水如同瀑布，垂直着往下奔入深不见底的幽暗。
这场景恢弘神奇，让人有种怀疑自身所处的地方是不是星球。
看着笔直前进的“黑色郁金香号”速度不减，就要直接冲出边缘的瞬间，路德维尔高举手掌，那枚古代死神的戒指释放出晦暗光辉。
天光短暂变暗，五彩斑斓的灵界风景一闪而逝，再次被阴绿火光笼罩的船只，就已经跨越深不见底的幽暗缝隙，来到断面的另一边。
此时，阳光再次变得明亮与炙热。
外面的无边海洋，正燃烧着金色的火焰，似乎一直处于正午状态。
而刚才还是清晨！
亚瑟充满好奇地抬起头，眯了下眼睛，只见半空充满直射般的阳光，没有云朵，也看不见太阳，只有纯粹的一片金黄。
这里就是非真实的海洋，历经诸神战争后，遗留下来的远古战场。
他不需要开启“混乱之眼”，就能准确感受到变化迷雾的状态，它们就像历史的残影，不断演绎着当年诸神争斗的画面。
耳边不断传来精灵呼唤狂风的歌声，巨龙宣言现实的怒吼，魔狼噬月的长啸……无穷无尽的神话交织成一曲，只能听见噪音的混乱诗篇，它曲调交错，层层叠加，就简单只有一个快字。
有点难听，甚至还比不上女妖哀嚎。
这已经是“混乱”高度凝聚的状态了，层次高得有些离谱。
亚瑟知道，现在还不是接触的时候，还需要前往更加稳定的区域。
由神力残留交织形成的混乱世界非常危险，就算是他，也无法完全承受，只有在合适的地方，他才能使用“穿行者礼装”安全地吸收混乱迷雾，用来启动那张记录本体信息的“记者之章”。
也只有在这种地方，才能得到数量足够多，层次足够高的混乱迷雾。
而且，还能躲开那些不怀好意的视线。
运用“记者”的能力四下观察，他发现斜前方有一片废墟。
那片废墟绝大部分被海水淹没，超出平面的是堆叠成峰的白骨宫殿，超过20根巨大生物的腿骨作为立柱，千奇百怪的臂骨与掌骨搭建成穹顶，遮蔽藏在宫殿深处的黑暗。
这废墟原本应该无比巨大，亚瑟通过接近透明的海水，看见下方建筑一直蔓延往海底，没有尽头。
也在海底无限深远的地方，他感受到沉积的海量混乱迷雾。
只需要适当的刺激，就会彻底爆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