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去疾这话,看似句句在说蒙毅。
可实际上,却是在为自己开脱。
说白了,若是蒙毅这个“从犯”都被治罪的话,那他这个主犯,岂不是罪责更大。
因此,哪怕他平素里就看不惯蒙恬、蒙毅两兄弟,但他这次还是得站出来。
也正因为心不甘情不愿的,他才会如此的扭曲。
不过,他的想法固然是好的。
可这也要问问其他人愿不愿意啊。
尤其是蒙家兄弟!
好嘛,他们这会儿看着冯去疾是真的牙根痒痒啊。
之前落井下石的是你,这会儿看情况不对,跳出来装好人的还是你?
咋地?
觉着我们兄弟俩好欺负?
这下,蒙恬都没来得及开口,一直被自家兄长挡在身后的蒙毅自己站出来了。
“殿下,臣自知有错,罪不容恕,自请殿下尽快惩处!”
“无论是何处罚,臣,心甘情愿!”
得!
又多了个叫殿下的人!
而且还是在大秦的朝堂之上喊出来的。
或许这会儿其他人可能一时还没注意到,但坐在屏风之后一直听着的始皇帝,脸色忽然一变。
赢渊这会儿依旧没感觉到这声殿下有什么不对。
他在乎的,是蒙毅的请罪内容。
心中电光火石一般的过了一遍后,赢渊一脸肃然道。
“蒙毅身为大秦上卿,身负咸阳城守之责,却任由刺客混入,最终导致刺客当街刺杀本公子。”
“此事,虽情有可原,但罪责难逃!”
“故此,本公子罚蒙毅三十军棍,以儆效尤!”
“蒙上卿,你可服气?”
蒙毅一听这话,嘴角不自觉的就翘了起来。
该死的!
这嘴角可真难压!
压不住!
根本压不住!
比AK还难压!
可他还是知道轻重缓急的。
赶紧双手交叠深深一揖,高声喊道:“臣蒙毅,心服口服!”
得!
至此,“从犯”当中罪责最大的一位,解决了。
蒙毅退下来后,跟自家兄长对视一眼,均发现对方眼中的喜意。
他俩可不傻!
看似堂堂上卿,却因为这点事儿要被打三十军棍,简直是半点面子不给。
可实际上,但凡对大秦律法有所了解的,便清楚的知道,这惩罚,属实是给蒙家兄弟留面子了。
因为,赢渊给出的惩罚是“军棍”!
军棍这玩意儿,可不同于庭杖!
庭杖庭杖,那自然得在“庭”里面打才算数。
说白了,就是得当场拖出去开打来着。
也就是说,得当着别人的面露出屁股挨板子。
可军棍就不一样了!
只要是军中之人,都有机会挨这玩意儿,也有机会和资格用这玩意儿打人。
蒙家兄弟,对这玩意儿简直不要太熟悉。
最重要的是,他们可以回自家府上打!
哪怕蒙恬这位内史铁面无私,真就实打实的亲自打自家弟弟三十军棍。
可那也是在家躲着打的啊。
至少蒙家的面子是保住了,不用当着别人面脱裤子被打屁屁了。
可蒙家兄弟是满意了,冯去疾不满意了啊。
咋地?!
你们蒙家兄弟高风亮节,一而再再而三的站出来认罪,最终落了个三十军棍了。
怎么?
显得你们了?
特么的,本相咋办啊?
不怪冯去疾紧张啊!
他又不傻,到了如今这时候,难道还看不出赢渊对自己的抵触和嫌弃?
这种抵触、嫌弃,实际上并不是针对个人的。
而是因为阵营的对立所带来的。
只不过,这边阵营的代表是他,所以,这种恶意便集中在了他身上而已。
但,他甘之若饴!
收获了多少,就得承受多少,历来如此,不是吗?
想到此间,冯去疾微微撇了撇嘴,而后一挺胸再次站了出来。
“启禀公子,臣请罪!”
“公子遇刺一事,终究还是始于臣的一时不察、泄露了公子的行踪!”
“此举,罪不可恕!”
“故此,臣有感于自己愧对大秦、有负陛下信重,特向公子提出辞呈。”
“还望公子应允臣辞去左丞相一职,回归乡野!”
哗……
冯去疾今天这是第几次让整个朝堂哗然了?
这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不成?
赢渊没有如同朝臣一般大惊小怪、高声喧哗。
可他一双眸子却是死死地看向了冯去疾。
好啊!
以退为进了一回,被小爷顶回去后,居然还来第二回?
关键是,之前以退为进的时候,只说要请罪,具体的惩罚可没明说。
这次居然直接提出了辞呈?
啧啧,招数老不老套不重要,关键是能用!
冯去疾这老毕……爷子倒是挺注重实用啊。
真就是好用就行呗?
不过,显然,冯去疾终究还是低估了赢渊啊。
这不,面对着冯去疾的再次出招。
赢渊沉吟片刻后,敲了敲案几,让众人安静下来后,看着依旧昂首挺胸而立,却无半点愧色的冯去疾,赢渊嘴角微微一扯。
“冯相不愧是老成持重之辈,拳拳报国之心,无论是父皇还是本公子,都是敬佩的。”
“冯相此举,显然是身先士卒的践行我大秦依法治国的理念啊!”
“既如此,本公子自当成人之美,因此,冯相的辞呈,本公子现在就可以给出答复!”
“准奏!准许冯去疾辞去大秦左丞相一职,回归乡野!”
啥?
无论身为当事人的冯去疾还是一应朝臣。
当他们听到赢渊嘴里那句“准许冯去疾辞去大秦左丞相一职,回归乡野”后,总有种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的感觉。
这是啥?
这是堂堂大秦左丞相啊!
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啊!
更何况,冯去疾可不是孤家寡人一个,他可是门生故旧遍地,还有一应老秦贵族支持呢。
这样的人,居然只是简单的提了个辞呈,然后当场就被批了?
这是何等魔幻的剧情!
冯去疾更是直接一个趔趄,好悬没当场摔倒。
他满脸惊骇怔怔地看着对面的赢渊。
满腹怨言到了嘴边,一时间却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最终只留下一句委屈到极点的嘟囔。
“这公子渊怎么不按套路来?”
“怎么就批准了呢?”
显然,冯相,委屈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