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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灼之火能烧万物,物亡而火何存?一息之道能冥万物,物亡而道何在……
大秦朝境内
腊月的西川大地满目萧瑟,数年难遇的大雪一夜之间为这边陲小地裹上了一层素色银装。
庆竹峰地势险要,山尖直冲云霄,扎进厚重的云雾之中,更是为峰顶这地方平添了几分孤寒。
山顶一间简朴的茅庐内,女人半依在美人靠上,摩挲着手中道经,微微仰起螓首望向屋顶,目光有些涣散。
屋内炭火煨着红泥小炉,炉中酒液微微沸腾,咕嘟咕嘟的响个不停。
女人心念一动,上方泛起点点光华,一面水镜出现在身前。
微微侧首,朱颜倒映在镜面之中,墨发披散,光洁无瑕的胴体袒露在空气中,双腿随意曲起,神态带着丝丝慵懒。女人盯着镜中的自己思绪渐渐飘远。
女人唤作‘罗浮’,本是一介孤女,听说幼时遭了劫,但运气好,被路过的赤阴宗修士遇上,从尸堆里拎了出来,虽说失了忆,但好歹捡回了条小命,后又检测出了灵根,于是乎就在赤阴宗留了下来做了个外门弟子。
一晃经年,虽说踏上了修行路,但无奈资质实在不怎么样,卡在修行瓶颈多年不得寸进,宗门自然不会白养张只会吃饭的嘴,所以到了年纪后便将她下派到这凡俗皇朝寻了个地界当个供奉。
赤阴宗所辖之地有七国,地域之广,这大秦供奉还是她使了不少灵石才贿赂来的,若当初没有提前打点,指不定就给下放到七国之外的地方去了,那些地方紧邻正魔两道的交界地,弄不好哪天就被战火波及,成了劫灰。而今能留在宗门地界内任职,也算一件幸事了。
“只是五十载光阴转瞬即逝……”
纤手拂过胸前,罗浮目中染上一抹忧愁之意,低声呢喃,复而手指上滑,抚上眼角。
仙家修士看似逍遥洒脱,朝游北海暮苍梧,纵横天地万千载。但很遗憾,那种境界不属于她这样的练气小修。
能真正遨游天地间的,最低也是宗门太上长老那样的结丹大修士,亦或者传闻中坐观红尘起伏的元婴老祖。
而似她这等练气期修士,极限寿元也不过一百八十载,且她如今踏上道已经近五十载了,这个年纪的凡人,早已是白发苍苍,知天命的年纪。
即便身为修士的她可吞吐天地灵气滋养己身,延缓衰老,但其终究不过一练气小修尔,迟来的岁月侵蚀也终于追上了她的步伐,在眼角处留下了一条微不可查的细纹。
手指在眼尾仔细轻抚片刻过后,罗浮轻叹一声挥手散去水镜。
寿元是横亘在每一位修士前方的无形大山,若不能在有限的寿元内突破境界,那衰老坐化终究不可避免。
可修为突破这种事谈何容易……仅是这练气初期的瓶颈就卡了她长达十余年的时间,修为寸步难进……
更别说那遥遥无期的筑基期了…
况且,若不能在甲子寿数内突破瓶颈到达练气中期,那连这贿赂来的皇朝供奉的身份也会被宗门收回去分配给其他同门。那到时候等待她的,只有被下放到更贫瘠的地方去,亦或者离开宗门出去闯荡。
“听闻宗门鬼市有人会兜售提高破境几率的功法丹药,只是具都价格不菲。”
“说到底还是资源的问题啊......”
思虑间罗浮手腕翻转间指尖一勾,沸腾的小炉凭空飞起,翠绿的酒液顺着炉嘴倾进一旁的碧玉杯之中。
“哎,数年时间,修为没动静,这‘引力术’倒是磨合到小成了。”
抬手一招,带着热气的酒杯落入手中,送至唇边,浅呷一口。
“不过,好在学会这门术法后比以往直接使用灵气搬运物体至少节省了三成以上的灵力。”
“也算是物有所值了。”
杯子在引力术的操控下在其指间滴溜溜的旋转腾挪,却不曾洒出一滴酒液。
又维持此法片刻后,罗浮闭眼仔细探查着体内灵力的消耗情况,良久,方才满意的睁开双眼,将尚存余温的酒液一饮而尽,随后又操控酒壶满上,痛饮了几杯。同时心中也在思虑着在哪里去弄一笔修行资源去购买......
“仙师,仙师!”
茅屋外,一道瘦小的身影恭敬的跪伏在一丈远的地方,开口响起的呼唤声将罗浮散漫的思绪拉了回来。
收回心神的罗浮透过竹帘见到来人,淡淡应了一声,让人起了身。
待那身影站起来,却是将头紧紧低埋,不敢抬起半分,似生怕触怒了什么,显得十分拘谨。
“低头作甚,抬起来!”
闻言瘦小的身影颤了一下,下一刻还是硬着头皮将低垂的头颅抬了起来。
原来是个约莫八九岁的小童,生得唇红齿白,穿着一身短打布衣,显得极为干练,小小年纪便已有几分俊朗。但此刻脸色有些发白,额头冒出一排密密麻麻的汗珠。
虽然将头抬了起来,但其下意识的仍旧将目光死死的钉在地面。同时努力使瞳孔放大,让目光涣散无法聚焦。似身前那妖娆婀娜的玲珑身姿是什么洪水猛兽,只要多看一眼就会被生吞活剥一般。
少顷,收束好心神的童子方才颤声开口:“回…回仙师,卧牛山的村民在山脚下求见……”
“哦~!”
闻听此言,神色慵懒的罗浮目中亮起一丝精光,似来了兴趣。直起身子站了起来,三两步走到了童子面前。
又随手招来落在靠栏上的衣袍披在身上,将躯体遮挡了起来。
青灰色打底的衣袍,面上缝制着一些样式特殊的赤色纹饰,穿在她身上略有些宽大,一条青色腰带束在腰间,上面挂着一个巴掌大小的灰色布袋。
“他们…此行所求何事?”
罗浮伸出一根手指,勾起俊俏童子的下巴,迫使他直视自己的双眼,饶有兴致的开口问道。
在罗浮的注视下,那童子脸色由白转红,鼻翼微微翕动,脸颊两侧也浮上一层细密的汗珠。他只能尽量控制着自己的语调,略微紧张的回道:“禀仙师,他们只言‘埋骨坡’遭了祸事。仙师此前曾吩咐过,有此处的消息要立刻汇报,所以具体的事情童儿并未多问……”
“埋骨坡!!”
童子话未说完,罗浮眸子一动,眼中精光更甚,嘴角咧开,爬起一丝狞笑。
“朴云子!”
“我真以为你还能在土里苟活上十年,熬到魂飞魄散呢!”
随即她迅速收回了勾住童子下巴的手指,一步踏出亭外,抬手在腰间的灰色布袋上一拍,一只巴掌大小的白纸鹤出现在掌中。
“起!”
随着灵力注入纸鹤中,罗浮轻咤一声,将其抛至半空。那纸鹤迎风见长,几个呼吸间便化为一只一丈大小,栩栩如生的仙鹤,在空中展翅飞舞。
接着罗浮足尖轻点,飞身而起落在仙鹤背上,盘膝坐下。抬起手在仙鹤头上拍了拍,那仙鹤发出一声嘹亮的鸣叫,振翅一挥,载着罗浮瞬间远去。
留下童子独自一人留在原地,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冷汗,随后满脸艳羡的望着空中罗浮驾鹤远去的背影。
庆竹峰下
寒风凛冽的雪地中,一群人围坐在扫净积雪的空地上。
尽管中间升了火堆,但这些人依旧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但从露出的脸庞和烤着火的粗手,不难看出都是些庄稼汉子。
“里长,你说仙师大人真会帮咱们解决这埋骨坡的祸害吗!?”
“对啊!里长!我可听说这山上住着的可是高高在上的大仙人,哪儿会来管咱们这些乡野泥腿子的死活!”
“是啊~是啊~~里长……”
此刻的这些人正七嘴八舌的讨论着什么,不少人交谈的时候时不时的抬头望天,更准确的来说,是望向他们前方那座高耸入云的险峰,目中露出一丝敬畏。
被叫里长的人坐在离火堆最近的地方,头戴着一顶皮草帽,手里攥着一杆烟枪吞云吐雾,帽子下露出的面容颇显老态。
随后老汉在众人不厌其烦的叨扰中放下手中活计,嘴里吐出一大团烟雾,方才骂骂咧咧的呵道:“你们这群瓜娃子,愣懂个球!”
“那仙人仙人,那也沾了个人字不是!”
说着他将烟枪在石头上磕了磕,又含在嘴里深深吸了一口。
“咱们卧牛山的村民世代供奉仙人,现在咱们有危险,那仙人肯定会帮咱们解决的嘛!”
里长的话像是给在场的汉子喂了一颗定心丸,让心里略有些忐忑的众人安心了不少。
毕竟里长可是卧牛山几个村子中见识最广的人,别看他一把年纪了,据说年轻的时候在外面的大城里当过镖师,跟着镖局走南闯北,大荒大漠,甚至连遥远的鲁国都去过。
所以里长的话在这些山野村夫眼中,无疑就是最正确的。
“还有,等会儿见到仙人的时候,你们这群瓜儿,都不准给我乱开腔!”
“就算是打喷嚏也得给我憋着!听明白了没有!”
在里长老汉的嘱咐下,这些庄稼汉子们也渐渐安静了下来,继续烤火等待着仙人的到来。
唯余老汉一人不停的啜着烟枪,烟雾缭绕中隐隐露出的昏黄脸庞上,神情却是并没有像他说的那般轻松。
他年轻时候走南闯北,大秦周围十余个国家都去过,也算的上见多识广。
有关仙人的传闻他了解甚多,如他身处的大秦国,也不过是居住在前方那座山上那位仙人背后宗门的辖下一国而已。
甚至他还曾多次亲眼见到过仙人斗法。
凡人望不可及的高山,在那些仙人面前,不过随手一击便可崩碎。
仅是战斗间所散发的余威,就能将他们这些被波及到的凡人碾成肉泥。
所以仙人和凡人之间,又怎会凭借一点微不足道的供奉就会那么像他们想的那样好相处的呢…
特别是他们卧牛山供奉的这帮仙人,与他年轻时在外界了解到的那些仙人之间的差别,可不仅仅是不好相处那么简单啊……
思及此处,老汉那浑浊的双目望向庆竹峰的方向时,眸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蜡黄的脸色愈发苦大仇深起来。
随着风雪愈加急促,老汉烟枪里的草叶去了大半后,骤然听见人堆里传来一声压着嗓子的惊呼。
“里长!里长!快看天上!”
老汉听着惊呼猛然抬头望天,只见一光影从庆竹峰的方向飞出,向着他们所在的地方疾驰而下。
“快快!都起来给老子跪好咯!”
“娘希匹的!快点!别磨蹭!”
来不及多说,老汉利落爬起,一脚踹在旁边汉子身上,嘴里招呼着众人跪成一排。
几乎不过眨眼的功夫,天空中那道疾驰的影子便已落了地。
“卧牛山里长陈得有,见过仙师!”
“见过仙师!”
在众人的恭迎声中,罗浮起身跳下仙鹤,待双脚踏上雪地后,手中掐诀,默念一个收字。那仙鹤嘶鸣一声重新化为纸鹤落入掌中,被其收入腰间布袋里。随后转过身,对于众人的恭迎并未有什么表示,只是面色淡然的抬手让他们起了身。
“好、好,多谢仙师,多谢!”
麻溜起身的陈老汉面上搭笑,对着雪地中长身玉立的罗仙师不住的点头哈腰,同时一脚踹向周围几个已经看傻了的村民身上怒喝开口:“你们这些二愣子还傻跪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把马车牵过来!”
众人这才惊觉着回过神来,惊慌失措的急忙从地上站起,牵马的牵马,灭火的灭火。
也不怪乎这群山民有如此反应,毕竟这里的人大多数一辈子都是过的那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飞的鸟儿见多了,但载着人飞的鸟儿这些人何时见过。
更何况此刻站在他们面前的就是传闻中的仙人,一个活生生热腾腾,刚骑着仙鹤从天上飞下来的仙人。幸好这位仙人并没有计较他们刚才的窘态。看来里长说的话真没错……
很快,被绑在一旁树上的马车便被人牵了过来。
“仙师,徐知县命我前来恭请仙驾!”
“请!”
陈老汉拉开马车布帘,向罗浮做了个请的动作。
“走吧。”
布帘落下,遮住了车厢内的景色。罗浮平淡的话语回荡在众人耳边。
陈德友点头哈腰的应了声是,随后跳上身旁的马车,亲自为罗浮驾车,手中鞭子一抽,马车缓缓动了起来。剩下众人相互看了看,抄上扫雪的家伙相互吆喝着跟了上去。
就此,一行十余人的队伍顶着漫天风雪平稳缓慢的在雪地中行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