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出去再说。」
尹铁军背着双手，脸色沉闷的低头往楼下走。
杨东默默无声的跟在尹铁军身后。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下了市长办公室所在楼层，来到市政府办公室楼层。
其实就隔了一层而已，市领导办公室在楼上，市政府办公室在楼下。
跟着尹铁军回到办公室，杨东给尹叔倒了一杯茶水，放在桌子上。
这个时候，尹铁军坐在办公椅上，面色复杂的看向他，开了口。
「小东，有些时候还是要藏拙的。」
「你先是办了我的案子，又把田光汉抓走，现在又揭开古三通的腐败锅，光是这三件事，你一个借调到市纪委的小科员，已经出尽了风头。」
「不过，这也不能怪你，形势催人向前，你又负责第十专案组，也是没办法。」
「最重要的是，我的案子被你办了，你想不被注意都难。」
尹铁军说到这里，一把扯下系在脖子上的领带，勒得慌。
每天戴这个，就像是狗戴着脖套一样，不舒服，却又不得不戴。
「尹叔，您别说了，我不后悔这麽做。」
「说的自私一点，您要是折进去了，我杨东的日子也不好过。」
「更何况您以前没少帮我，就为了这个，我也不得不这麽做。」
杨东止住了尹铁军的话，他知道尹铁军现在心情不太好，扯掉领带就意味着他烦躁。
不过他还是得这麽表态，自己做到了，也必须得说到。
光做不说，也容易被人无视。
「其实刚才有那麽一瞬间，我还真希望你没有打那个电话。」
尹铁军目光复杂的抬起头，盯着杨东的脸。
他突然的这麽说，让杨东错愕不已。
「如果你没打电话，虽然也会被我连累，至少没有那麽危险。」
「可你打了这个电话，也就意味着掉进这个局里面了，再想出去，难。」
尹铁军有一些话，都不好跟杨东说太多。
不光是级别地位的事情，也是不想让杨东暂时了解太多的真相。
「尹叔，您不必这样，其实我觉得吧，继续借调市纪委，也挺好的。」
杨东脸上露出笑意，这话并不是安慰尹铁军，也不是自我安慰。
而是他真的觉得，继续借调市纪委，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能够为党和国家守好最后红线，能为老百姓清理掉一些贪官，腐败的干部，渎职的干部，也是存在的意义。
至少在他工作的开始阶段，是在务实，而不是在务虚。
要是在市政府办公室的岗位上，做个综合科的副科长，再做市长的秘书，看起来很不错，可实际上还是务虚，还掌握不到实际工作。
但继续借调市纪委就不一样了，至少能够做一点实事，哪怕是一点。
「你小子懂什麽？」
杨东的话，刺痛了尹铁军的心，让他刚熄灭的怒火，又浮现起来。
之前的怒火是冲着无奈的局势，但现在的火气是针对杨东。
「你吃过几天米啊？你在这大言不惭？」
「你真以为市纪委是个好地方啊？啊？」
尹铁军瞪着杨东，脸色很是难看。
毫无预兆的怒火，毫无预兆的批评，让杨东立即低下了头。
他可以跟田光汉顶嘴，可以不把田光汉那样的上司放在眼里，但面对尹铁军这个一心一意为自己好的长辈，领导，上司，他得有敬意。
「市纪委是什麽地方？那就是火上面的大锅，看着惩戒贪官挺好的吧？实际上煎的也是自己啊！」
「千条万绪的工作，有一根大头，那就是系在纪委上面，真出了事，纪委能跑得了吗？」
「不说这些，就说说你一旦在市纪委借调几年，等你出来的时候，你身上已经打上了纪委的烙印，这个烙印是那麽容易清除掉的吗？」
「我为什麽要坚持让你走市政府这条路，是因为你一旦做了市长秘书，过两年外放，或者有机会去做市委书记秘书，前途那是无量的。」
「一旦下放，最起码都是个乡镇一把手，给你二把手都算是发配，你懂不懂？」
「两年三年就可以做乡镇一把手，不到三十岁就能解决你正科级别，好不好啊？」
尹铁军说的这些话，可真的就是掏心窝子的话了。
若是换了其他人，他根本就不会这麽说的这麽直白。
尤其身为他这种级别的干部，说话都要留一半，剩下说出来的那一半都未必全是真话。
「也没办法了，已经既定事实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找好机会，我会把你调回来的，不能总在市纪委，这对你以后发展不利。」
尹铁军说到这里，像是自言自语的呢喃，又像是对杨东的一种承诺。
「尹叔，谢谢您。」
再多的感激话，可能够说出来的，也只有这麽一句。
「行了，谢什麽，别来虚伪客套。」
尹铁军摆了摆手，他这麽做也不求杨东感谢。
他只不过是让自己的心里舒坦，才这麽做。
要不是没办法，当初也不会把电话号交给杨东这麽一个小科员。
现在杨东被他拖累，又被老领导给注意到了，这些都是他带给杨东的麻烦。
没错，尹铁军把这一切看成是麻烦。
他觉得对不起杨东。
「市长秘书不能空缺太久，我这个市政秘书长，市政办主任，得尽快配备市长大秘才行。」
尹铁军身子往后一靠，躺在软软的真皮椅子上，脸色凝重且复杂。
选秘书，得选好。
选不好的话，市长对你的印象都会变差。
「尹叔，我能不能僭越一下，给您推荐个人选？」
杨东看到尹铁军提到了这件事，他心思一动。
既然自己肯定是做不了市长秘书，那麽争取一个和自己有利的局面，也是很有必要的。
况且，自己心里还真有一个值得信任的人选。
「你说李臣？」
不等杨东开口，尹铁军就反应过来，替杨东开了口。
很显然他对杨东平时的人际关系，也了如指掌，知道杨东在市政办综合科，跟谁的关系最好。
「是，领导睿智，一眼就看出来了。」
杨东不好意思的一笑，也小小的拍了一下尹铁军的马屁。
「李臣倒也是个好同志，跟你也是同年进入的市政办，当年你双考第一，他笔试第二，面试第三，很不错。」
「可是…」
凡事最怕的就是可是这两个字。
因为但凡提及这个，都是拒绝的前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