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妃说的有理,本宫近来头疾发作,想的倒是没你那般清晰了,还是年轻好啊,以后宫中庶务,还是要麻烦你多帮本宫打理了。”
“皇上,你可一定要为富察贵人查个清楚,这事儿若是传出去,怕是整个满军旗都会寒心呐。”皇后温善的目光又从沈眉庄脸上落回到皇上身上。
自己分明是吩咐桑儿每日一点一点地将马蓝放入富察贵人的饮食或者药中,且前几日她就传消息,让桑儿停了马蓝这味药。
这些时日每日下的微末剂量日积月累,只消耐心等待,等富察贵人身体痊愈,起来在院中多走动一些,富察贵人的胎就会自然而然流产,自己又何必让桑儿下那么大的剂量。
这碗安胎药怎么可能剂量会那么大!
这定然是栽赃!是陷害!
是华妃!
是沈眉庄!
又或者是他们联手做局!
怕是富察贵人都没有真的喝下这碗汤药,否则她怎么可能还保得住此胎。
皇后看着那碗安胎药头脑逐渐清晰起来。
“这碗汤药里竟有这么多马蓝,这药材究竟是从哪儿来的?”皇后看向章弥,“除了太医院的药方,宫中怕是没有地方能拿出这么多草药了。”
章弥为皇后服务多年,真没想到,他们也会有互咬的一天。
“回皇后娘娘,太医院的药材补进、使用、消耗都有记载,刚才微臣来延禧宫时,正好清点过药材的账簿,这马蓝自从从未有人登记支取使用过。”
答话的正是江城,刚才小厦子得了皇上旨意,特意从太医院多请了几位太医过来,其中正有江城。
皇后要把整个太医院拉下水,江城他在太医院左院判正做的有滋有味,管理的正是药材的使用和记载情况,眼看着屎盆子就要扣到自己头上,江城赶紧撇清了干系。
太医院药材的使用、支出的鱼鳞账册做的干干净净,即便是要查,皇后也是查不出什么问题的。
皇后被江城反驳回去,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这件事,几日前,她就清干净了手脚,想是他们查也查不到自己头上。
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既然给富察贵人下药的事情已经被人察觉,自己现在还无法确定今日这局,究竟是谁在后面推波助澜,皇后自然是想不了了之的。
可皇上说要查,自己身为皇后定然是要支持皇上的一言一行。
皇后现在骑虎难下,也只能顺水推舟走下去。
“苏培盛,去将延禧宫近身侍候、替富察贵人熬煮汤药的宫人都叫过来,仔细搜查她们的卧室,她们身上可有夹带。”
“嗻。”
不多时,苏培盛神色略带慌乱地走了进来。
“回皇上,近身伺候富察贵人的宫女桑儿在自己的屋里上吊了。”
一语出,众人惊。
皇后与华妃脸上尽是惊诧之色。
桑儿竟然自缢了!
华妃腹诽,皇后下手这么快吗?
死了,便是死无对证了。
端妃听着苏培盛的禀报,看到皇后眸中的那抹惊诧之色转而为隐隐绰绰的一抹笑意。
很隐秘,无人注意。
“奴才还在她屋子的柜子里发现了一大包草药,奴才不认得是不是马蓝。”苏培盛示意身后的小太监打开那包草药给卫临和章弥掌眼。
适才苏培盛出去的搜查的功夫儿,还是安陵容提醒了一句,皇上才让地上跪着的两位太医起来。
章弥和卫临拿起一根草药放在鼻尖细闻,确实是马蓝无疑。
皇上看着二人的神情,便知结果。
可是死无对证,这案子到这就得结束了。
似曾相识的感觉,每一次要理清线头的时候,线索在一堆乱麻中扯着扯着,越扯越顺,正当真相大白之际,断了的线头就从那堆乱麻中被抽了出来。
是根断线。
这是皇上的后宫,朕可是天子!
竟有人敢操控天子的后宫。
皇上觉得自己的皇权受到了胁迫。
寂静之中,皇上怒火上涌。
“哐当!”青花瓷的茶盏在地上迸出脆裂的声响。
“皇上息怒。”一屋子主子、奴才通通跪了下来。
“给朕查个明白,究竟是谁把马蓝送进了延禧宫,那宫女为何要害富察贵人。”说完这句话,皇上背着手走出了延禧宫的正殿,外面的太阳晃得他睁不开眼,这后宫他感觉很陌生。
待得皇上走后,皇后先直了半个身子站了起来。
华妃瞥了皇后一眼,就走了。
准备了一出好戏,没想到又是这么个结果,华妃几乎都习以为常了。
连脚趾都不用动,华妃都能猜到这是谁的手笔。
至于这案子怎么清,就是皇后的事情了。
这件事也算是没有白折腾。
解了延禧宫的禁足,富察贵人脱离了皇后的掌控,桑儿死了倒也不用后续再处理了。
救出了富察贵人,也保住了她肚子里的孩子。
经过此事,想是皇后想要再动些手脚也是不容易。
在孩子出生之前,自己还是得让周宁海多注意延禧宫才是。
华妃连礼都没行就出了延禧宫,齐月宾和沈眉庄福了一礼也就出去了。
殿内只剩下安陵容、淳常在还有皇后。
皇后回头深深地望了一眼安陵容,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安陵容从始至终都在那主殿中安安静静地站着,虽然那盛着安胎药的药盏是她提醒了呈上去的。
可她做的是那么自然,若不是有心之人,怕是不会注意。
皇后她,会不会对自己起疑了呢?
安陵容身后的宝鹊双手交叠,垂放在身前,一直等到皇后出了体元殿,她才微微动了动指尖,将指尖那点子残留的马蓝粉洒在地上,并浅浅地上前一步,用绣鞋盖住了那点子粉末。
刚才呈托盘时,她的小拇指一直向上弯着,不敢展动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