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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明妆伸手一指盆子,“把这个给裴将军端过去。”
“是,小姐。”雅琴接了命令,将盆子端了过去。
云舒小声道,“小姐,那些都是给国公爷吃的?”
苏明妆看着她咽口水,笑道,“你也想吃?”
云舒脸红,“奴……婢不是那个意思,奴婢是说,那么一大盆,国公爷能吃完吗?”
苏明妆转头,看了一眼厨房门外,却见雅琴已经把盆子端了过去,还放了碗筷勺子。
会不会……太拿不上台面了?
之前见裴今宴饿肚子,还带她练石锁,有些着急,所以想让他快些吃到东西,但真正做出来才发现,这汤饼实在拿不出手。
却见,男子接到盆子后,先用汤勺盛了一小碗出来了,吹了吹,之后连汤带水地喝了。
喝完后,又盛第二碗。
虽然他人高马大、宽肩腿长,一副随时要跳起来干仗的模样,但用膳是极文雅的。
“小姐,奴婢想吃!”
习秋突然脆生生的一嗓子,打断苏明妆思绪,“你稍等,一会给你做。”
“好。”习秋笑嘻嘻地看着小姐离开厨房。
小姐离开,习秋被其他几人小声埋怨自是不表,只说,苏明妆来到裴今宴身旁。
裴今宴急忙放下碗筷,抬眼看去。
苏明妆尴尬,“抱歉,刚刚看你太饿,只想着让你快些吃上东西,却忘了这吃食没有卖相。”
裴今宴了然,“日常饮食,用不着卖相。卖相再好,入了五脏庙,也就没卖相了。”
苏明妆见他目光诚恳,确实不介意,这才松了口气,“还有一事:你捞干的吃便行,这些汤不用全喝。否则一会吃了个水饱,半夜还会饿。”
一阵清爽晚风吹来,却将裴今宴心头吹得温暖,“多谢,但这样正适合我,我一天没喝水了。”
他没说的是,因为想赶回来,不仅他一天没喝水,催着同僚们也没怎么喝。
苏明妆一愣,“那么忙?”
“啊……是……”忙固然是忙,却也没那么忙……
“真是辛苦了。”苏明妆对朝廷命官恪尽职守的行为,徒增敬意,“那你先用着,我再去做一些。”
裴今宴急忙道,“不用,我这些就够了。”
苏明妆笑着伸手一指厨房里的丫鬟们,轻声道,“那里还有一群馋猫儿没吃到呢。”
裴今宴第一次听她用这般宠溺的口吻,听得他心头一麻,愣了神。
等他缓过神来,女子已经离开,去厨房做第二锅了。
裴今宴慢慢吃着这从前没见过的食物——谁说没有卖相?
菜叶翠绿、面团米白,互为衬托,还有一丝丝如金缕般的鸡蛋,为其取名为“翠影玉团金缕馔”也不为过。
一炷香的时间后。
不仅裴今宴吃上了“翠影玉团金缕馔”,王嬷嬷与其他丫鬟也吃上了。
习秋努了努力嘴,“云舒姐,我说什么来着?小姐最疼我们了。”
云舒一边吃着这“古早汤饼”,一边红着眼圈、眼眶内亮晶晶的,“真没想到,我这个做丫鬟的,有朝一日竟能吃到主子亲手烹制的吃食,我……以后跟定小姐了。”
习秋猛猛点头,“是啊,是啊,我压根就没想过离开小姐。”
王嬷嬷也是感慨颇深,抬眼看向不远处,屋檐下。
屋檐下,一直放着两椅一桌。
平日里两张椅子是面向院子的,苏明妆每天坐在檐下看书。
今日为方便,两张椅子调转了方向,齐齐对着桌子,而裴今宴和苏明妆两人也相对而坐,一起吃着不是汤饼的汤饼。
苏明妆有些尴尬,因为……
这桌子太小,两人太近了。
她连做了两锅汤饼,被热气蒸得头晕脑胀,当时只想赶紧找个地方坐下,吃一口梦中的食物,就这么鬼使神差地跑到裴今宴对面。
真正坐下才发现,两人靠得太近。
近到她一抬头,能数清他的睫毛。
但此时再捧着碗离开,又显得好像嫌弃人家,便只能强忍着尴尬,和他近距离对着吃汤饼。
苏明妆发誓自己对裴今宴没想法,但不耽误她紧张到僵硬,为了分散紧张,她把思绪放在了食物上。
垂眸看碗中熟悉又陌生的吃食——真怪啊!明明是一场梦,但为何梦中会的技能,她梦外也会?
而且这汤饼的味道,和她在梦中吃的味道,一模一样。
真是越想越觉可笑。
梦中,她穷困潦倒、用汤饼充饥,裴今宴鲜衣怒马、平步青云。
梦外,两个人一起偷偷在偏僻的院落里,面对着面、头顶着头,吃着简陋吃食。
不小心,苦笑出声。
裴今宴听见,不解问道,“你笑什么?是不是我吃得太多,不堪入目?”
“没有,裴将军斯文优雅,怎么会不堪入目呢?我只是想起一些往事。”
裴今宴心头微沉,“觉得,人生世事难料?”
苏明妆一愣,疑惑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裴今宴没回答,继续慢慢喝着盆底最后的汤汁——原本她以为会强嫁给堂弟,却没成想,错嫁给了他。她原本以为学了这一门手艺,做给堂弟品尝,最后却阴差阳错地做给了他。
世事难料,应该如此吧?
他知道自己堂堂男子、还是个武将,整日想这些儿女情长,愚蠢可笑。
但道理归道理,他最多不表现出来,却控制不住想法。
想着,便叹了口气。
苏明妆疑惑问道,“将军为何叹息?”
裴今宴把心思隐藏起来,一派肃穆地正色道,“皇上有个秘差,可能要离京城月余,还不知最后派给谁,今日同僚说起,他们说,这差事有可能派给我。”
苏明妆心中受宠若惊——因为没想到他又泄露给她这些朝廷秘闻,说实话,她想听!
因为梦中,过几年苏家会逐渐衰落,她希望透过他的只言片语,参悟天机,拯救苏家。
想到这,苏明妆立刻表现出很感兴趣的模样,语调轻快道,“那是好事啊!说明皇上器重你!之前我便听父亲说过,你这殿前司的职位很特殊,看起来好像是宫廷的侍卫,实际上却是皇上拉到眼前考核的心腹。历朝历代,很多皇上的亲信,都是从三司走出去的,是这样吗?”
见女子对他前途热心,裴今宴心底隐隐激动,他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压了下去,“……是这样,借你吉言。”
苏明妆垂下眼,心中挣扎片刻,“我有一个很过分的请求,不知……你能不能同意。”
因为太过心虚,她甚至不敢抬眼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