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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
闽越郡,县城之中。
街坊大道,数以千计的百姓围在街道两旁,欢呼声不绝,人气形成浪潮,汹涌澎湃。
易柏与灰鼠自是本事不俗之妖,不惧人气。
一蛟一鼠挤入人群,东穿西穿,终是挤到前头。
迎面就见着,数十人脸上画着狰狞凶恶脸谱,手持锣鼓钢叉,似护法大神,踩着禹步,舞动身躯,分成两排,走过街道。
“龙君,此处倒是热闹,恐花费不小,此处乡民贫穷,未曾想竟举办如此盛大游神!”
灰鼠凑到易柏旁边,开口说道。
“此地盛行祭祀,倒也正常,举办此游神,对县城亦有好处,如此庞大的人气涌动,寻常魑魅魍魉,尽要退避。”
易柏如此说道。
他未在那数十人上见着驱邪之能,倒是见着人气涌动,令魑魅魍魉不敢靠近。
“龙君说的是……等等,龙君,你瞧,那怎像你?”
灰鼠惊呼,朝一个方向指去。
易柏跟其所指望去。
画着狰狞凶恶脸谱的数十人走过,再其身后,一支踩着高跷,穿着各色华服的队伍走过。
但灰鼠并不是指这支队伍。
灰鼠所指,是这支队伍的身后。
在后头,有十二人舞龙而来……
不对。
易柏仔细一瞧。
那舞的,哪里是龙,而是一头蛟,样子与他本相相似,虎头无角,长有二足,其尾似蛇,其颜色亦与他相似,以青色为主。
还真是舞的他?
易柏错愕住。
他还未回神,又见舞蛟过去,有四人抬着一座轿子大步走出,轿子上坐着一尊泥像。
泥像的样子……
很像易柏,且以布条蒙眼。
泥像在四人的抬举下,似在巡视四方,周围乡民见着泥像,欢呼雀跃,不少人兴至心头,跳上前去,一同拥护泥像。
“社君,此是怎地回事?”
易柏错愕。
“龙君,你可是在此地显灵?”
灰鼠偷笑,问道。
“当日追那喇嘛,我曾现形追击,不知可是因此事。”
易柏实在不曾想到,游神游的居然是他。
“那不正是,龙君伱显灵,此地盛行祭祀,阴差阳错下,此县祭祀龙君,希望能得龙君庇护,不是很正常。”
灰鼠笑着回答。
“罢了罢了。”
易柏摇头,不知如何是好。
他总有种感觉,如今时间尚浅,倒也还好以后时间长了,会不会给他传出什么奇怪的传说故事来。
易柏转身离去,未有再看之意。
灰鼠见易柏离去,跟着离开。
一蛟一鼠穿梭人群,离开热闹街坊,盏茶功夫后,他们才穿过人群,走到冷清地带。
“龙君,怎地不再瞧一瞧了?泥像尚有龙君三分风采的。”
灰鼠打趣道。
“怎看怎奇怪,不看也罢。”
易柏大步离开。
“龙君你等等我!”
灰鼠连声说道。
……
一蛟一鼠走在县城道上,一路闲谈,倒也恰意。
很快,易柏带着灰鼠穿街走巷,走到阿念家门口。
隐隐有呜咽声从泥房中传出。
易柏站定,他本以为,阿念家该是无人,今日县城游神,热闹非凡,大部分人都去参与。
阿念家不可能没去呀。
易柏本想在其家中等候其归来,与之讲清人皮鼓之事,再行离去。
现在看来,似不用等候了?
咚咚咚。
易柏轻轻敲门。
灰鼠站在旁边,目光如炬的盯着门神的香炉,似乎担心这个门神小鬼对易柏不利。
这一举动,吓得门神小鬼瑟瑟发抖,生怕两位大妖把它吃掉。
“谁?”
一声轻呼从泥房中响起。
“是我。”
易柏听出声音是阿念的。
咯吱一声,泥房木门被从内而外推开。
阿念从外走出,脸上挂着泪痕。
“阿哥神!你快救我阿嬷!!”
阿念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怎地了?”
易柏不解。
“我阿嬷,她去了,又不知道去哪里了,一天没回来了,我喊不到人找阿嬷,阿嬷……”
阿念语无伦次,胡言乱语。
易柏是听不明白其意。
他听了良久,大概知道,阿嬷出事,且不见了。
易柏轻轻拍了拍阿念,让其冷静下来。
阿念明显情绪激动,一直语无伦次。
“龙君,让我来。”
灰鼠走上前,手掌在阿念前一挥。
阿念顿时闭上双目,沉沉睡去。
“龙君,问此女,恐问不出什么,我们得另想他法,先知道发生了什么。”
灰鼠开口说道。
易柏点头,抱着阿念,将之放到木椅上。
他走出泥房,走到冷清的街道上。
“龙君,可有什办法?”
灰鼠跟上,问道。
“此有何难,待我问上一问,土地山神,速来见我!”
易柏一声低呵,手中光圈打入地面。
哗啦啦……
阴风阵阵,冰冷刺骨,若有人站在此处,定感毛骨悚然。
于易柏与灰鼠眼中,数以千计的小鬼聚集而来,将巷前门道挤满,端是恐怖。
数以千计的小鬼见着易柏与灰鼠,大惊失色,哪里不知,被妖怪被骗了。
“社君,劳烦堵住巷口,莫放跑了小鬼。”
易柏请求道。
“正当如此。”
灰鼠正瞠目结舌于易柏手段,听着吩咐,自是不拒,一跃之间,落到巷口,妖气腾腾,只得进不得出。
“我请诸位前来,没有加害之意,只是欲问诸位一事,我身后此家,有一老人不见,诸位可知其所在?”
易柏拱手一拜,客气的问道。
此地聚集此县大部分土地,若阿嬷出事,这些土地定知其踪迹。
小鬼们听着易柏所言,又见易柏拱手,终是相信其没有加害之意,三五成群的低语。
不多时,有一只小鬼站出,颤颤巍巍的说道:“龙君,有土地所见,此家长者昨日离开县中,往山中而去,似去采摘山药,一直未有回来,已有一日三时辰矣。”
易柏皱眉,阿嬷年老怎能在山中所居一日之久,他问道:“可知其所在。”
小鬼俱是摇头。
易柏瞬间无奈了。
县外大山那么多,他就是要找,那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找呀。
“龙君,或许有可能是石伯公作祟!”
有一只小鬼小心翼翼的站出来,开口说道。
“石伯公?何意?”
易柏望向那小鬼,拱手一拜,问道。
“龙君大礼,在下不敢受,龙君,所谓石伯公,就是一些山中成精的野怪,这些石伯公,常常喜欢作怪,于山中呼人姓名,摄人魂魄,或是藏人藏物不还,使人焦急万分,更有甚者,性子恶劣,以人魂魄精气为食。”
小鬼回礼,将事情与易柏悉数告之。
易柏一听,顿时明了。
石伯公此名,他未曾听过,但他幼时上山祭祖,常常听人所言,上了山若是单独行走,遇到生人呼喊姓名,切莫回答,所以在山上称呼大多数叫人都是‘喂’的一声。
想来,亦是与石伯公有关。
“若是石伯公作祟,那该如何是好?”
易柏耐心询问。
“龙君,我生前听闻,若遇石伯公作祟藏人,可派人上山敲锣打鼓,呼喊其名,这样可以吓退等闲的石伯公。”
小鬼回答。
易柏皱眉,他一时半会上哪去调人上山敲锣打鼓,人已失踪一日余,恐有难矣。
“罢了,你们都去吧。”
易柏摆手。
灰鼠让道。
顿时,小鬼们往外逃窜,头也不回。
“龙君好本事!”
灰鼠走来,感慨不已。
“雕虫小技罢了,社君,我欲往山中寻找此石伯公,便先告辞了,此番多谢社君相助!”
易柏不敢请灰鼠相助,拱手说道。
“龙君何出此言?我闲来无事,龙君有事要忙,我自是相助!”
灰鼠如此说道。
“多谢社君。”
易柏再次道谢。
“龙君日后成了辰位之妖,莫要忘我即可。”
灰鼠打趣道。
易柏大笑。
二者当即往城外大山而去。
他与灰鼠都没有现出原形,以人身前行。
……
不多时。
易柏与灰鼠进了满是瘴气的山中。
“龙君且敛气,若是山中精怪,你我之妖气,恐吓其遁逃,到时难寻矣。”
灰鼠开口说道。
它身子一抖,不知用了甚法子,妖气尽数收敛,不见踪迹。
易柏一瞧,大致看懂。
此法与画皮鬼一般,以皮掩气,只是画皮鬼用的是人皮,伪装成人,灰鼠的皮是特殊之物,遮掩所有气,应当是法器。
易柏未有犹豫,口称‘隐’,妖气收敛于体,不见踪迹。
灰鼠与易柏点头,往山跃去。
行走须臾之间。
一蛟一鼠进了深山。
“龙君,少待,龙君既能唤得全城土地问其所踪,那我当为龙君展示一番我的本事也!”
灰鼠有心卖弄。
易柏喜闻乐见,跃至旁边,静待灰鼠出手。
“山间野兽,快快现身!”
灰鼠口中念咒,似跳大神般,在原地又蹦又跳。
半响之后,灰鼠往地上一踩。
顿时,整个山林似是一震。
易柏定睛一瞧。
却见远处上百只野兽奔向此处。
虎豹豺狼,蛇虫鼠蚁,野猪山鹿,一应俱全。
“好一招聚兽!”
易柏原以为,灰鼠是要唤来鼠子鼠孙,寻找那石伯公所在。
未曾想,灰鼠竟有如此本事,聚山中野兽来问路寻找。
此灰鼠,不愧是跟随道门真人修行千年之妖。
本事不比他低。
易柏感慨。
不远的灰鼠向百兽问话,很快过来。
“龙君,已找到那山间精怪,乃是山石成精,不知何时尝了人之精气,常常藏人于山,将其精气吞尽。”
灰鼠如此说道。
“那石精何在?”
易柏着急。
他心中暗道一声不好。
恐那阿嬷,难以幸免。
“龙君跟我来。”
灰鼠快速往山中跃去。
易柏紧随其后。
二者快速赶路,不消三刻,来到一处漆黑山洞之前。
“石精,就在其中。”
灰鼠一指山洞。
“社君,劳烦替我守着洞口。”
易柏请求。
他话音落下,大步朝山洞走去。
灰鼠自是答应,守在山洞口。
……
易柏进了山洞,此洞狭窄无光,难以无光。
他以人躯难以行走,他口称‘变’,化作一只小鼠,往山洞内快速爬去。
不多时。
易柏爬到尽头,在尽头处,他见着不少白骨散落一旁,白骨有人骨,鸡骨,以及一些不知名的兽骨。
呲呲呲……
古怪的声音响起。
易柏朝前张望。
一块山洞内嵌,体表坎坷不平,三四丈大的大石摆放。
大石中间有一条小缝,不断有白气被吸入小缝。
易柏终是找到阿嬷。
老夫人正躺在地上,气息奄奄,双眼紧闭。
其白气不正是老夫人的精气。
大石在吞噬其精气,等什时候精气到头,老妪也就死了。
“顽石,你怎敢如此!”
易柏一声呵斥,打断石精吞食精气。
大石瞬间停止吸食,小缝合上,竟欲装作寻常大石。
“你吞食多少路过之民?怎快成气候!”
易柏一眼就瞧出,大石妖气不弱,已是快结妖丹。
孽气占据一大半。
大石一动不动,竟还在装顽石。
易柏又恼又怒,他口称‘变’,再作人躯,掌含妖力,朝其抓去。
“饶命,饶命!”
大石终是忍受不住,小缝从石中打开,言语传出。
易柏不闻,一掌打下,竟觉坚硬如铁,他被震退数步。
他心中暗道,好顽石,若是常等之石,被他一拍,定是四分五裂,此石倒是了得。
“痛!饶命!我未尝得罪于您,您为何伤我!”
大石上的小缝吐出人言。
“此人与我有旧,你敢吸食其精气,我倒是要瞧上一瞧,看看你这石躯,到底有多硬!”
易柏又是一掌拍去。
“你亦是妖,何以与人为伍,若不吃人,我如何能成大妖,若你不计,我可月内,供奉十人于你吞食,请你不要伤我!”
大石求饶。
易柏仍是不闻,大掌拍下,坚硬如铁,他知晓妖力难伤大石,当即口吐真音:“a!!!”
强烈的气浪自他身躯震荡而开,裹挟降妖伏魔之力,扫向四方。
在他面前的大石自是难以幸免,痛呼之下,崩碎而开。
易柏灭掉大石,转身望向老妪。
见老妪气色,亦知命不久矣。
他心中叹息。
老妪一家,怎会如此,阿念父母生死未知,但其女被做成人皮鼓,多半父母难以幸免,如今老妪亦要逝去,独留一幼,于城中如何能存,就算活下,恐亦是生不如死。
常言祸福相依,然灾祸临头,往往是接二连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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