斛律金?
苏泽有些意外,他没想到高徽从草原上回来,还给他带来这么一个意外之喜。
在苏泽穿越前的历史时间线上,斛律金是高欢麾下最重要的将领之一,在邙山之战中,是斛律金拼死救出了高欢,要不然就没北齐什么事了。
斛律金不仅仅自己本人勇猛,其子斛律光同样也是北齐的大将。
和高欢本人一样,斛律金在历史上也是先投尔朱荣,在尔朱荣覆灭后才追随高欢。
这方世界的时间线变动,斛律金竟然跟随高徽来投奔自己了?
看来前期的声望没白刷啊!
独孤信,斛律金,都说明了在目前六镇群豪看来,自己和义兄尔朱荣拥有同样的吸引力。
唯一的缺点就是自己的地盘距离六镇有点远,并不方便接受六镇群豪的投奔。
不过现在的苏泽也已经阔气了,他没有和以往那样表现出兴奋的心情,而是平淡的说道:
“既然是高公所推荐的人才,本将军还是要见一见的。”
说完,苏泽就让人将斛律金带到了自己的面前。
见惯了独孤信这样的姿容能力都优秀的人才后,斛律金的面貌只能算是普通。
他一身敕勒族的打扮,因为长期奔波脸上挂着风霜。
但是斛律金见到自己,丝毫没有露出患得患失之色,而是骄傲的站在面前。
苏泽问道:
“高公言斛律郎是猛将,不知道斛律郎有什么过人之处?”
高徽看着苏泽,没想到他竟然上来就打直球?
如果是汉人大将,此时大概会觉得屈辱,但是苏泽这样问正对上了斛律金这个敕勒人的性子。
六镇男儿,从来都是不吝啬说出自己能耐的!
斛律金叉手说道:
“将军,吾有三才!”
苏泽露出笑容,温言问道:
“哪三才?”
斛律金骄傲的说道:
“远观尘土,就知道敌军多寡。”
苏泽点点头说道:
“兵法有云,料敌为先,此为料敌之能。”
斛律金听到苏泽这个当世一流的兵法大家肯定自己,昂着的头也有些激动,但是他继续说道:
“听地嗅土,能知远近。”
苏泽也赞许的点点头,这算是优秀游牧民族将领的种族技能了,就是趴在地上听大地的振动声,能够估算敌人的远近。
成吉思汗就有这个本事,结合前一项,就能提前知道敌人的数量和远近,这在临阵作战中是非常实用的技能。
“三呢?”
斛律金继续昂着头说道:
“吾唱歌好听!”
这下子就连高徽都绷不住了,苏泽更是直接哈哈大笑起来。
斛律金也笑着说道:
“在我敕勒族,多是以歌诉情,我妻就是听我所唱的歌才嫁给我的!”
苏泽笑道:
“那就请斛律郎高歌一曲了。”
斛律金也没有任何心理包袱,他直接开口唱道: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果然斛律金一开口,就觉得野意苍茫,仿佛置身于敕勒川的草原之上,能见牧草沙沙,又能闻牛羊嘶鸣,曲调悠扬而不绝。
一直等到斛律金唱完了一段时间,苏泽和高徽才从歌曲的意境中回过神来。
“好!”
苏泽大声叫好,接着对着斛律金说道:
“当真是歌好,人唱的更好。”
这首歌的歌词虽然悠扬,但是听完让人升起惆怅之意,苏泽感慨说道:
“当日本将军曾在敕勒川下重修白道城,杀柔然人以铸京观,不知道如今此城如何了?”
敕勒川就是白道出口附近的一片草滩,所谓草滩就是水草丰茂的草原,此地在宋代时候被辽国命名丰州,明代嘉靖年间最著名的北方边患俺达汗,就是在此地起家的。
斛律金低下头说道:
“李骠骑曾经在将军修葺的白道城中抵挡破六韩拔陵大军,但是在这次乱起后白道城已经被毁,将军所筑的京观也在之前柔然劫掠中被毁了。”
苏泽倒是没有为小小的白道城伤感,他对着斛律金说道:
“斛律郎虽然是高公所荐,但是我将军幕府自有体制。”
斛律金并不是一个人来投的,他带来的还有七百斛律部牧民。
苏泽斟酌说道:
“你带来的牧民要编户齐民,由将军幕府分开安置牧场。”
“斛律郎则从要从骁骑营旅帅做起。”
其实旅帅对于苏泽的军中地位也不低了,多少追随苏泽的老兵现在也不过是队正,只有橙色紫色随从才能坐到这个位置。
但是斛律金不是一个人来投靠苏泽的,他是带着一个部族来投的。
七百人的部族,至少有两三百可以武装的草原骑兵,而斛律金所在的部族又是敕勒族比较有战斗力的部族。
所以斛律金可以说是带着三三百精锐骑兵来投奔的,给一个旅帅倒是显得苏泽小气了。
同样对比,在苏泽穿越前的历史时间线上,尔朱荣对那些带部而投的六镇将领,起步都是幕府参军参将。
不过斛律金倒是没有体现出任何的不满,他们这些敕勒人虽然和草原上的高车人都是同族,但是今年旱灾加上蝗灾,草原上稍微好一点的牧场都被人占了。
斛律部也是实在活不下去,所以才要随着高徽来夏州的。
而且如今官方势力中,也就是苏泽的名声最响,也最亲近六镇人。
斛律金以君臣之礼对苏泽道:
“多谢将军收留,金以效死报将军!”
苏泽心情不错,拉着高徽说道:
“今日高公归返,又得一个猛将,当宴之!”
——
孝昌二年,十月。
负责河东平叛的大都督,广阳王元深终于等来了朝堂的军队,对于紧接着催促他出兵的朝堂使者,元深只能简单整编一下,就不顾如今已经到了秋冬,粮草都不太充足的困难,直接出兵出灵丘,进入定州和溃退在灵丘的定州刺史杨昱合兵。
听说朝堂再攻定州,在冀州的鲜于修礼和葛荣立刻集结兵马,回师定州救援,双方大战一场,元深取得了一场小胜,鲜于修礼退守定州城,准备聚兵再战。
与此同时,朝堂中对于广阳王的弹劾更多了。
河间王元琛再次上书朝堂,言元深养寇自重,胡太后对元深更加怀疑,多次派遣使者前往前线督战。
元琛这个搅屎棍除了不停的上书弹劾元深之外,还向定州刺史杨昱写信,向他灌输元深要造反的想法。
这也让前线的两个将领关系紧张,杨昱甚至都搬出了元深的营地,单独带兵扎营。
元深对此也是无可奈何,他在朝堂中没有靠山也没有盟友,根本没有人帮助他说话。
元深只能一边上书辩解,一边想尽办法拿出来成绩来,试图通过功劳让朝堂安心。
就这样,元深在后方还没有稳固的情况下,硬着头皮向定州城进军。
——
官军这边勾心斗角,起义军这边也差不多。
高欢等人叛出杜洛周部后,就一路向南,投靠到了“卫王”葛荣麾下。
葛荣在武川怀朔都做过官,也听说过高欢一行人的名望,对于高欢的投靠自然大喜。
葛荣继续认可杜洛周授予高欢的勇毅将军,还单独交给一支怀朔人马给他。
高欢领着司马子如、窦泰和尉景向葛荣效忠,比在杜洛周手下的时候更得重用。
唯一让高欢等人不如愿的地方,就是宇文父子也在葛荣麾下。
而且宇文父子更早的投靠葛荣,如今的职位要比高欢等人更高。
当年武川人献城诈降不和怀朔人商议,两边已经出现了裂隙,如今宇文父子在葛荣麾下占据高位,武川人又爬在怀朔人头上。
当年独孤信单骑前往怀朔求援的时候,怀朔和武川还是亲如一家的,短短几年后两边就已经势如水火了。
葛荣麾下有竞争,“真王”鲜于修礼和他的“卫王”葛荣之间,也是勾心斗角。
鲜于修礼自从得了北魏降将元洪业和毛普贤之后,就对二人非常的重用。
元洪业是北魏宗室远支,鲜于修礼为了树立这个投降的榜样,不仅仅允许他独自带领旧部,同时还给他超过其他军队的待遇。
比如在食物分配上,元洪业的部队就能得到更好的补给,他们的武器装备也要比别人好。
毛普贤也是同样的道理,他本来是元深的旧部,又在杨昱麾下作战过,后来被宇文肱父子俘虏。
鲜于修礼也同样让毛普贤带领旧部,而且因为毛普贤读过一些兵书,所以鲜于修礼常与他谋划,疏远了卫王葛荣。
鲜于修礼重用北魏降将,自然引起了他旧部的不满。
但是鲜于修礼起兵太快了,他的军队规模也越来越大,原本跟随他的老兄弟们,已经没办法胜任现在的位置。
鲜于修礼出生不高,又打的破六韩拔陵的旗帜,又无法得到三州士人的支持。
两边都是人心不齐,两边都是勾心斗角,竟然也斗了个旗鼓相当。
而这种局势下,恰好就是阴谋家最如鱼得水的时候。
在进行了几天的思想斗争后,高欢终于咬牙踏入了葛荣的营帐。
“大王,鲜于修礼僭称伪王,其人志短才疏,不足与谋,唯有大王才能安定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