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蝙蝠侠猝然从梦中惊醒,腹部肌肉一用力,整个人从床上惊悚地弹了起来。
“等、”迪克叫道:“嗷!!”
迪克躲闪不及,隔着枕头被蝙蝠侠一个头槌,两人分别后仰,一个狼狈的蜷缩在床上捂着额头嘶嘶喘气,一个被反作用力又弹回了床上,陷入短暂几秒的眼前一黑状态。
“呃呃好痛,”迪克乱七八糟地抱怨道,“蝙蝠侠,你有必要把自己武装成连脑袋都可以作为武器的状态吗?呜呜,我要向布鲁斯告你的状……”
蝙蝠侠已经缓了缓,醒过了神。他把枕头从自己脸上拿下来,沉默地打量着面前的年轻人。
迪克,理查德·格雷森。蝙蝠侠安静地注视着他,注视着另一个世界布鲁斯·韦恩的长子(如无意外)。迪克感受到他的视线,毫不见外地冲他露出微笑,展示着他保养优秀的整齐白牙。
迪克看起来状态很好,一头仔细梳理过的黑发,蓝眼睛颇有活力的亮着。凭双眼目测,这个世界的迪克应该也已经成年独立,按照大部分平行世界的发展趋势,按理来说迪克应该已经拥有了自己守护的城市,但他显然选择了暂时回来帮助布鲁斯。这个总是乐观开朗的初任罗宾回归韦恩庄园像飞鸟还巢,自由,快乐,无比自在。
蝙蝠侠有心想打探这个世界罗宾们的状况,但曾经发生在他孩子们身上过于惨痛的经历堵住了他的嘴。他感到喉咙里一支荆棘逐渐展开了它的刺,舌根深处泛起血腥味。他抬起自己那双更深一些的蓝色眼睛,下意识用理智遏制住了溃堤的感性,他的蓝眼睛像镜子碎片,只判断,不感受。他选择将那些会动摇自己的感情往更深处冰封。
他挑选了一个更安全的话题。
“小托马斯·韦恩是什么情况,”蝙蝠侠说,“解释一下,夜翼。”
迪克回视了他,在年轻人面庞上浮现的神情,说明迪克明白为什么蝙蝠侠选择了“夜翼”这个称呼进行试探,但他并没有表示否认。
因为,这也是他的目的之一。
在蝙蝠侠试探迪克的同时,迪克也在试探他。
“well,”迪克说,“你果然是蝙蝠侠。”
蝙蝠侠沉默不语。
迪克又问,“你只是蝙蝠侠……?”
蝙蝠侠又一次,以沉默表示了回答。
迪克难过地看着他。这个向来同理心丰富的年轻人,不吝于用神情表露自己对此的看法。
蝙蝠侠心想,迪克,你被培养得很好。
你有漂亮的机智和心计,你有丰沛的感性和敏锐。
——但是更珍贵的是,你有勇气把它们展示出来。你不怕受伤,你不必像我一样,将所有可能会成为弱点的感情向内坍缩,形成一道蝙蝠洞里叫孩子们恐惧避让的黑洞。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布鲁斯把小鸟们养得很好。
更大胆的一种可能是……蝙蝠侠感到自己的心跳微微加快了,他不曾有过这种过于美好的想象,他怕自己给出的期望值太高,以至于发生在孩子们身上的任何一点悲剧都有可能让他自己崩溃。但是,但是布鲁斯和迪克给了他一种不可思议的期待,蝙蝠侠不由得想:有没有一种可能,在布鲁斯的披风下,这个地球的蝙蝠家族还没有经历过甚至一次“家庭之死”?
这样的愿望令他心底微微泛起热。蝙蝠侠暂且还不能接受期待落空的失望感,他没法直接去问,但他稍微垂下眼睛,让光影均匀地投映在自己眉宇间,知道从这个角度会使他呈现出漂亮的示弱效果。他以一种最接近温和的语气问,“怎么。”蝙蝠侠说。
迪克抿了抿嘴唇,露出一个混合了悲伤的笑,“有时候布鲁斯也会拿这副表情哄我们心软。蝙蝠侠,你们对自己外貌的杀伤力是心知肚明的,”他说,“这让我有一点期待:说不定你也可以不必只做蝙蝠侠……”
“不。”蝙蝠侠说,“不是谈论这个话题的时候。”
一道冻结的冰墙横亘在他们中间。突兀,冷硬,本能的——搞砸了一切气氛。
迪克皱起了整张脸。蝙蝠侠面色不变,维持着面上表情。他心里已经做好了迎接迪克或者气愤或者失望的情绪,也并不介意迪克冲他大吵大闹,骂他混蛋(但“fuckBatman”还是过于道德败坏了些)。蝙蝠侠自己知道就是这种不予回应,让孩子们和他的相处模式距离理想中“父与子”的家庭氛围越来越远,但他只是……他只是——他就只是没有办法谈论这个。
不,不能是和这些应该好好呆在披风下的孩子们。
不。仅仅向布鲁斯坦诚这件事,就已经抽空了他积攒多年的面对家庭的勇气。
尽管还不至于后悔对布鲁斯的直言相告,但蝙蝠侠的多疑和焦虑,就已经使他不断在大脑深处对整个行为可能造成的一切后果,进行无止尽的推测和复盘。
“……”迪克叹了口气,出乎蝙蝠侠意料,年轻人并没有出言指责他的难以沟通,而是富有同情心地伸出一只手,拍了拍蝙蝠侠的肩膀:
“好吧,我不该高估了任何一个蝙蝠侠的精神状态,”迪克非常包容地说,“或许你也去看过精神科了?你的药呢?我们这个地球的医疗水平还挺不错的,虽然,可能在心理医疗方面还有提升的空间——至少我们还是有持有处方权的医生的——应该。”
蝙蝠侠:“…………”
蝙蝠侠被硬生生哽了一下。
蝙蝠侠心想,原来之前夜枭和布鲁斯的对话里,提起“迪克让布鲁斯吃药”并不是一种在骂布鲁斯精神病的夸张修辞。原来这些孩子们是来真的!
蝙蝠侠被创了一次。
比起“布鲁斯·韦恩被自家孩子认为有精神疾病”,他并不觉得“任意一个蝙蝠侠都有精神疾病”听起来能好到哪里去!
不,他没有精神疾病——至少不是这种!
蝙蝠侠倔强地想到。
他试图代入这个地球里这群磕cp的人的视角,好,他现在的角色是面前的迪克·格雷森,那么以迪克的角度,他会如何看待蝙蝠侠的秘密身份就是布鲁斯·韦恩的这件事?
首先,这个地球的最核心cp,就是蝙布,即蝙蝠侠和布鲁斯。
从之前布鲁斯斩钉截铁的否定和其他人对此的破防,恰好证明了这一点。
到底是什么样离谱的猜测,才能抛去事实不谈,硬是指着穿蝙蝠装的布鲁斯·韦恩,认为蝙布cp是真的?
一个人总不能爱上自己──等等,能吗?
不不不,先不管能不能,显然为此破防过的人(比如超人)是不能接受一对cp的本质是自恋的。说真的那有什么好磕的?简直像是爱上湖面的倒影,镜中的自己。
那举个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