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诩很懂女人的心思。家里亲戚多,各个年龄段的女人都有。他一向健谈,上到九十老奶,下到六岁女孩,都能跟她们聊得来。
他与这位马场妹妹说话时,带着素有的游刃有余。
但他忘了,自己没有一点实战经验。
就在刚刚,他的初吻,就这么潦草地没了。
厅里很安静,静得谢让开始回味那个一瞬之间的亲吻。
姜姝喝了半盏茶,“你要说什么话?”
谢让回了神,“其实还需要你腰间那个香袋,和……”
提到香袋,姜姝面露犹豫。
谢让试探地解下一块双鱼玉佩,不轻不重地放在桌上。
他想了些客套话,有的是方法要到香袋。
但马场妹妹却飞快解下香袋,又把玉佩摸在怀里。
难怪那么大方爽利,原来是图他钱财啊。
“还和什么?”她又问。
那撮头发本已没有说出来的必要,但谢让还是说了出来。
果不其然,要头发已经触及了她的底线,这可能得需要更多玉佩,也可能根本要不到。
“没事。”谢让拆开香袋,往里面装了碎银,充当几绺头发的重量。
他把香袋在她面前甩了甩,“我已经要到了你的香袋和‘头发’。他们是故意给我使绊子呢,不必理会。”
话音刚落,就见她松了口长气,“那就好。”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谢让随手将香袋扔到了脚边的渣斗里。香袋里似是绣着一行小字,或许是她的姓名之类的信息,但此刻他并不关心。
茶厅外,那帮人只会看到他要到了香袋,看到他往香袋里塞了东西;桌对面,马场妹妹只会看到他收好了香袋。
马场妹妹是朝他献媚,而他对她抱有所需。
他滴水不漏地解决了难题,而她也很识趣。
“我……我要走了。”她说。
“我送你。”
走的时候,她不忘把那个马球捡起来,笑盈盈地抛到他怀里,在侃笑声中淡然走远。
送走马场妹妹,谢让也松了口气。
她或许能猜到他的身份,但他们依旧是陌路人。出了马场,芸芸众生里,他们再无亲密接触的可能,这意味着他几乎不会留下把柄。
那位朋友早已溜走,闹剧迎来收尾。
直到有个小弟隐晦指出:“衙内,那妹妹可真有心机,还故意把脂粉蹭你脖子上。”
谢让不明所以,紧接着小弟就递来一面镜,识趣地走远。
他随意一照,脖侧不知何时落了个浅浅的唇印。
谢让品出了她唇瓣的味道。
口脂像冬月的腊梅,冷冷的,即便烙在脖侧,也感受不到半点炽热。
她人笑眯眯的,但味道却格外冷。
*
从马场出来,姜姝直奔当铺。
“老板,看看我这个玉佩值多少钱。”
她把玉佩随意一甩,就像甩那条鱼一样,潇洒自在。
老板两眼发光,捧着玉佩报了个价钱。
出了当铺,姜姝又往其他铺里转了转,带着几大包东西,走进巷里最后一户人家。
刚一推开门,她就被一群六七岁左右的小女孩拥进了院。
阿来是女孩堆里最懂事的,把脑袋递过去给姜姝摸,“姜姐,你是不是又去接任务了?我们在这里住,有吃的有穿的,将来还能上学,这就够了。你一直把钱花到我们身上,你自己可怎么办呀……”
姜姝确实攒不住钱。手里一有点钱,自己先吃顿好的,之后都把钱花到了这些女孩身上。
这些女孩,倘若当初没被她赎走,早就被牙婆卖到青楼里接客了。
当年她也差点被卖到青楼,若非老阁主好心救下,悉心栽培,如今早已活得面目全非了。
姜姝用力揉了揉阿来的头,“接了个棘手的大任务,也接了很多小任务。放心,我有的是钱。”
每每见面,大家都不愿放她走。但天已落黑,任务在前,姜姝只能安慰好这些女孩,随即起身,奔入沉沉夜色。
她杀人时是另一副模样。
悄无声息地接近,利落割下人头,处理尸体,再提着人头去交工。
当目标迟钝地察觉到危险时,她已将剑架在了对方脖侧。
“嘘……”
“嘘”声落,人身倒,从无例外。
*
夜间是杀手的主场,也是贵胄声色犬马的主场。
醉醺醺地回了家,沐浴时,脖侧的唇印一擦就掉。
谢让躺在柔软的床褥里,莫名感到一股燥热,紧接着就失了眠。
闭上眼,鼻腔里充斥着那股冷香,挥散不去。他摸着脖侧,忽地就想,这痕迹怎么就不能持久些?
他被这荒唐念头吓了一跳。
次日,他做出了个更荒唐的事——去马场,翻遍茶厅里放着的渣斗。
小厮善意提醒:“衙内,渣斗里的垃圾每隔一个时辰都会清理一次。您要找的东西,怕是早都处理过了。”
身着绫罗绸缎,却破天荒地在渣斗里翻找物件,任谁都不会相信,这是游戏人生的谢衙内能做出来的事。
但谢让的确做了,还做了好久。
那半月里,只要没事,他就一直在那家马场打球。边打边注意有没有小娘子从旁经过,一心二用,连着输了半月。
谢老爹问他怎么回事,是不是遇到了烦心事。
谢让答不上来。
他用了点手段,试图查出那位马场妹妹的消息,但总是徒劳无功。
他不断回想那天的细节,发觉她这人真是有趣。与此同时,他也感到日子越过越空虚。这种空虚,酒肉填不满,骰子摇不散。
就连他被陛下任为审刑院知院事,空虚感也不曾消减分毫。
他几乎把整个盛京城都翻了个底朝天,但依旧没能查出与她相关的半点蛛丝马迹。
她像凭空消失了般,留下的印象仅仅是“那个有趣的马场妹妹”。
找了好久,收获全无。
谢让只能不甘心地将其视为一段奇妙的邂逅,到此为止。
但没想到,七个月后,会在另一个场所见到她。
第101章
下了几日的雨终于停了下来,转眼间就到了四月底,姜姝坐在绣凳上,她身前的矮桌上摆十几个花样。
有荷花的,有枇杷的,有葡萄的,还有梅兰菊竹四君子,各种鸟雀,花样之多,让她一时之间犯难了,不知道挑选哪个才好。
上次借口找姜姝姝要花样了只是为了见她,她的绣工从来都不好,即便是被娘亲压着学也始终是学不好,可是已经在老祖宗那里夸下了海口,且来到谢家这样久,她还未给婆母送过什么东西,听娘亲说送长辈东西最重要的是心意。
所以想试试,说不定这一次能绣好。
可是她绣的歪七扭八的图案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