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铺前,只觉眼前所见似曾相识。
姜姝穿一身红,身姿高挑,拿着与她同高的竹扫把扫铺前的雪。
仿佛又回到谈生意那日,他依旧怀揣着忐忑的心情奔赴而来,而她依旧穿得喜庆,笑容满面,朝他献殷勤。
她再次有求于他,而他依旧主导着他们的关系走向。
谢平正拿着鸡毛掸子扫二楼墙角的灰尘,一听动静,赶忙推开窗,“哥,还以为过年前你都去忙公务了呢!既然来了,就进来一起吃饭吧!”
谢让目光上移,挑了挑眉。又转眸看向她,心里明了。
原来那封求救信,是她在略施小计。
姜姝没有闪躲,直接与谢让对视。
在冷呵呵的天里,她笑得嫣然,嘴角仿佛挂着一朵结霜的花。
她说:“承桉哥,我看过了信。原本想写信寄给你,可又不知道你究竟住哪儿……”
原来她迟迟不曾回复,是因不清楚他的住址。反观他,早已调查出她的一切。
谢让抿紧嘴唇,口是心非:“没事,你不要当真,我随便写的。”
她“哦”了声,听不出什么情绪。
随后他们也吃了场没情绪的饭,谢平努力找话题聊,可另俩人始终心不在焉。
捱到天黑,姜姝终于开口说道:“承桉哥,今晚麻烦你送我回家。”
又朝谢平交代:“你看好铺,早点歇息。”
说是送回家,其实大段路程都是乘马车走过,只在最后穿过一条长巷时,她与谢让才下了车,并着肩,慢悠悠地走着。
路面上的雪出奇得酥软,靴底踩上去会“咯吱咯吱”响,姜姝手揣在袖里,脚却踢着雪玩耍。
“承桉哥。”她兀突地喊了声。
“我在。”
得了他的回应,姜姝深吸口气:“我在很认真地同你说……”
谢让低低地“嗯”了声,“我也在很认真地听你说。”
“我想好了,”她郑重开口,“我们可以试一试。”
话落她转过身,直面谢让。
此刻,谢让的眼眸是巨大的香奁,装载着扬撒的雪粒,暖黄的街灯与她的身影。
他明亮的眸里是脂粉柔情,傻傻地看着她,不知所措。
姜姝补充道:“但要先说好,我们只是玩玩。”
谢让愣了愣,没想到她会先发制人。
“只是玩玩”是他的人生信条。
谢让开始审视自己对她的喜欢。
喜欢到非她不可,失去她会痛彻心扉了吗?
姜姝抢过信纸,“肯定是寄错人了。”
谢平尴尬地挠挠头,“寄错貌似更可怕吧。”
临近年关,大家都忙得焦头烂额,寄错信实在正常。
谢平心里门儿清,然而看姜姝不愿声张,他索性就当无事发生。
但谢让却记得清晰,他是只把头缩回壳里的害羞乌龟,不上值不回府,也不敢去北郊找姜姝。一连几日,躲在私宅不敢见人。
这几日,他与姜姝没再见面。
他祈盼那封信最好是被风吹走了,或是掉进了水池里,没叫她看见。他想保持一贯游刃有余的形象,而非朝她展示一次仓促的表白。
但,他也期待收到她的回复。
可惜她一如既往得乖顺,从不主动,从不拒绝,从不表态。
第90章
天渐渐亮了,再有一炷香时间,她便会穿过他所在的这条巷,去稻香坊上值。
这是谢让连续数日蹲点后得出的结论。
此刻听到动静,他抬眼看去——
她很会保暖。
风帽、耳罩和围脖把她的脸和脖颈紧紧包裹着,脸上只露出一双懵懂的眼。
看来是起得早,还没睡醒。
路面结了冰,所以她每一步都迈得缓慢。明明是初冬,可她像把所有厚衣服都穿到了身上,显得滑稽又臃肿。
她还是没撑他送的那把伞,任由雪点落在帽上肩上。
谢让也没撑伞,支腿抱臂,背抵在巷墙上,默默等待。
俩人仅一巷之隔时,谢让晃了晃发麻的腿,把姿势摆得更随意。
“好巧,偶遇。”
一道声音冷不丁响起。
姜姝一激灵,抬眼看,前方并没有人出现。
“谁?谁在说话。”
他想她会记得他的声音,“是我。”
话落从巷里走出,明知故问道:“你要去稻香坊上值?正好我顺路,要一起走吗?”
他朝她走来,但俩人之间还有一段距离。
姜姝又犯了眼盲,揉了揉眼,始终没认出对面那自来熟的大哥是谁。
姜姝:“我是要去那里。”
谢让:“怎么不撑伞?是我送你的那把伞不好用吗?”
高大的身影不断逼近,再眯一眯眼,姜姝终于看清了他是谁。
“原来是谢衙内,我还以为是陌生人。”
她说:“那把伞太过珍贵,我不舍得撑。我把伞面擦拭好,放进柜里收藏着呢。我还把柜都擦了好几遍,读书读累了就盯着柜子看,看着看着就生了希望,仿佛自己也能赚到大钱,买珍贵品。”
又说:“最近真是好巧,连着好几日都能与衙内偶遇。盛京这么繁华,我总以为,像衙内这样的人,我应该一辈子都见不了几次。”
谢让心头涌出很多疑惑,起初还狐疑地打量她,后来见她喋喋不休地说着,就不再计较。
“我这样的人?”谢让轻笑,“我刚回京,闲不住,满大街小巷地窜。京里的巷坊与辽国的行帐不同,巷景很吸引我。”
解释完“偶遇”,他问:“看你总揉眼眯眼,是眼睛受过伤?”
姜姝跟在他身边往前走,“之前挑灯夜读,把眼读伤了。离得远,只能看见大概廓形。眯起眼倒还能看得更清楚些。眼里酸涩,便总忍不住揉眼。眼时常看不清,连带着听力也不好。听见声音,有时辨识不清。”
她的语气平淡舒缓,并没有陷在悲伤里,反而话头一转,朝谢让道歉,“真是不好意思。”
谢让很满意她的反应。
认不出他时,她是惊恐炸毛的波斯猫。一旦认出他,她便打开了话匣子,不断向他倾诉。
只是她说的话,都不是他最想听的。
他不愿止步于无关紧要的零碎信息。
*
一连在稻香坊调了小半月的酒,姜姝并没有像其他姑娘那样扩大客源,反而成为谢让的“专宠”。
谢让像个狗皮膏药,只要她站在前台,他就准时准点地坐到对面。
“小冯,调盏酒。”
他把她“包了”,这件事成了坊里心照不宣的事实。
姜姝环望四周,有客人看中她的调酒能力,想走过来让她调酒。但碍于谢让在前,客人只能作罢。
调酒勺“砰砰哐哐”地搅着酒液,冰块被凿刀凿得碎屑飞溅,调酒的每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