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许是有那不满周国之人带走了阿姐,也未可知。”
皇帝如何看不出这是个托词,冷哼一声道:“朕不管你用什么方法,限你十日内找到你阿姐,将其送去周国,不然的话,你这太子之位,朕看也要换换人了。”
“出去!”
姜晟站起身,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道:“儿臣告退。”
站了一个多时辰的身子有些僵硬,姜晟向外走的几步还有些踉跄。
走到门口时,忽然从里面传来一个声音道:“你这几日就专心办这件事,户部与礼部的事朕先交给你二弟操办着。”
姜姝却猛地回过神来,从椅子上坐起道:“怎么回事?”
她还有惊喜没给谢让看呢。
急忙忙的想要追出去,但看着立在身旁的余白,又有些左右为难。
余白见状,唇角微勾道:“公主先去看看谢大人吧。”
姜姝闻言也来不及客套,便带着清荷追了出去。
余白站在身后,一双黑眸晦暗的盯着她的背影。
第40章
即便是已经经历过一回,姜姝再听见这般的话还是会觉得难以置信,更有些许陌生。
祖母已经很久没有这般跟她说话了。
她没被送去淮陵之前,也是享过宋国公大少夫人这个身份好处的。至少她回镇国公府的时候,祖母对她客气了许多,不会动不动就让她跪下,还会笑着道一句:“姜姝难得回来,快些坐下。”
所以她当年觉得自己汲汲营营嫁高门,实在是没错。
而后仔细想想,今天的事情当年虽也发生过,但却是一年之后了。
彼时她刚回府,脾气倔,倔在明面上,一开始就跟祖母对着干,实在被骂得烦了,跪得痛了,也会暴怒而起,吼上一句:老娘们,有本事就让蜀州所有人改洛阳话。
祖母被她气得捂住胸口直哭,反而不敢跟她提给老和尚改道观里供奉的话。
还是后来,她跟着母亲学说话做事,脾气温和了一些,祖母才敢试探性的提。
后头怎么解决的已经记不让了,只记得供奉是没改的,老娘们三个字是骂了的,她是收拾包袱要走的,最后还是母亲劝诫了一些什么话,又给祖母跪了下去。
她当年唯一一次跪哭,就是因着此事。
姜姝轻声叹息,看着祖母期待的脸庞感慨:“祖母,知晓的,是你虔诚供奉三让,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欺负我人微言薄,还要吃镇国公府的饭,便逼着我将养恩弃了。”
一句话,便将老夫人脸上的笑意落了下来,眼神变得凌厉。
姜姝却笑了笑:“且我虽然见识少,但也知晓举头三尺有神明,从不敢想这般的事情,就怕佛祖怪罪,三让也不欢喜。”
姜慧和三少夫人惊讶她言辞锋利,未免不敬了些,但又觉得祖母确实是过分,便都坐着不敢动,也不说话。
老夫人深吸一口气,冷笑连连,“什么生恩养恩,扯那么远做什么?”
她不悦道:“不过是换个地方供奉,又不是不供奉,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心诚则灵,供奉在哪里倒是没有讲究。”
姜姝:“我自小养在寺庙里,自然对佛祖心诚。若是改信了三让,不是跟两姓家奴一般吗?”
她摇头,“天地有灵,我跟着师父也学过一些,知晓这般供奉了菩萨又去供奉三让的,是不被任何一方喜欢的。”
老夫人的脸色难看起来——她就曾供奉过佛祖。
姜姝只当不知,还在那里道:“这就跟人走错了道一般,越走便越偏,越虔诚便更要不得。你一旦虔诚的许了愿,两家都厌弃,没有一家愿意帮扶,最后只能坠入地狱了。”
老夫人又惊又气,惊的是姜姝确实是在寺庙里长大的,恐有些道行。气的是她这番话从未听其他人说过,怕是说来吓唬自己的。
更觉得她的脸面被拂,有些下不来台,于是骂道:“胡言乱语,装神弄鬼!”
姜姝也不还嘴,只道:“祖母不信就算了。”
她低声说:“祖母常年信道,想来无事,但孙女是不敢的,怕死后被丢了油锅。”
老夫人气得胸口痛,眼眶红润起来。
姜慧见两人如此,想要开口调和,却被三少夫人拦住了。她朝着贴身婆子使了使眼色,让人去请婆母过来。等回过神,就见祖母却突然盯着六妹妹道了一句:“若我非要如此呢?”
三少夫人头疼起来。她原本以为这个家里最难相处的人应是从乡野回来的六妹妹,结果六妹妹懂事有礼,祖母却是这个样子。
她只能去看六妹妹,想着她低头,先让此事过去,其他的事情等以后再说。却又听见六妹妹说:“祖母,天下没有这般的道理。”
三少夫人心想,完了。
两人都不是省油的灯。
果然老夫人怒道:“我是你祖母,便是这个家的道理。你大伯父和二伯父战死沙场……”
姜姝依旧神情平静:“可是外头四百八十寺,祖母难道都要夷为平地么?”
老夫人不可置信,“什么?”
十几年了,自从儿子死后,只要她提起死去的儿子,人人都顺着她,还是第一次有人这般顶撞她。
她怒不可遏:“跪下!”
又是这两个字。
姜姝深深叹了一口气,好似听见了什么无理取闹的话。
她坐着没动。
且有些怔怔出神:这就是她当年每每想起就委屈的事情么?
这还真是……她摇摇头,只觉得自己大了还是有些好处的。
姜慧坐在一边目瞪口呆,但这段日子六姐姐一直都是温柔乖顺的模样,对她也是笑盈盈的,母亲又常常夸赞,贸然这般,她便先在心中替她说起话来。
祖母未免也太霸道了些。
无论怎么样,逝者为大,何必要逼迫人家改了信奉呢?
等朱氏过来的时候,她便先去外头等着,见了人就急急道:“母亲,这也怪不得六姐姐,她只是性格倔了些,不懂得变通罢了。”
若是她,便先答应着,办不办是另外一回事了,必定不会当场起冲突的。
朱氏听了慧慧如此说,心里也有数了。于是进了屋,先将人拉着站在自己身边,训斥几句,“怎么敢跟祖母争执?”
又看着老夫人,“母亲,她还小呢,又从蜀州刚回来,不懂事,你万不可跟她置气。”
老夫人还是给朱氏面子的,怒气忍下去,只道:“看着乖顺,却有一身逆骨。”
姜慧松口气,以为这般就可以了。她就去看六姐姐,却见她眼神奇异,迟迟不动,似乎在努力回忆着什么。
姜慧纳闷,就见祖母突然落泪,对母亲道:“当年,你大哥和二哥去战场,我就不同意。蜀州蛮夷,实在是罪该万死!”
仅这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