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最只是和她对视了几秒,什么话都没说,便收回眼神,拉开会见室的门快步离去。
听着远去的脚步声,姜楠手指死死掐着另一只手的虎口。
她不敢松手。
怕一松开手,疼痛消失,她好不容易搭建起的高墙,会在下一秒轰然崩塌。
见过陈最后,姜楠回到了她的角落。
她今年二十五岁。
姜楠觉得自己从小到大,都比同龄人更坚强。
妈妈告诉她,她是在父母的爱意下来到这个世界的。
可老天爷跟她开了个玩笑,一场重病席卷而来,她每天只能躺在医院,等待合适的心脏捐赠。
幸运的是,她等到了。
她活了下来。
不幸的是,在她生病的那些年里,父母之间的爱情被一点点消磨。
爸爸在她还未记事的时候,就离开了家。
可妈妈告诉她,就算爸爸妈妈离婚了,他们还是会一如既往的爱她。
姜楠看着爸爸每年按时寄来的生日礼物,坚定不移地相信着。
后来,妈妈去世了。
姜楠努力按照妈妈说的话,按部就班完成学业,租了一间舒适的房子,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可在她的生活步入正轨的时候,周成出现了。
他一而再、再而三骚扰她。
即便报警,也无济于事。
顶多是让周成从明目张胆的骚扰,转变成了跟踪、制造偶遇。
姜楠以为搬家就能躲开。
于是,她选择回到心中的安全屋——和妈妈一起住了许多年的家。
可在姜楠以为自己终于摆脱了麻烦、高兴地拿着手机要到小区超市购置一周零食的时候,周成住在了她的隔壁。
当周成笑着跟她打招呼,说“又见面了”的时候,姜楠觉得自己的天都要塌了。
而姜楠怎么也没想到,那只是噩梦的开始。
她开始考虑要不要干脆离开这座城市,可这是妈妈的家乡,也是她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
姜楠最终还是决定搬走。
什么都没有她的安全重要。
然而,还没等她搬走,周成就……死了。
姜楠,成为了唯一的嫌疑犯。
惊慌恐惧无措的情绪已经快要将她吞噬。
可她必须保持冷静,努力给自己建造一个茧。
用这一个脆弱的茧,对抗如山的铁证,对抗……那个潜藏在暗处的凶手。
她不能倒下,也不能崩溃。
她答应过妈妈,会好好活着的。
-
墓园。
陈最拿着一枝花,放在墓碑前。
“来晚了。”
只落下一句话,他就安静地站在墓碑前,站了将近一个小时。
直到萧明德抵达。
接到陈最电话的时候,萧明德是懵的。
但他的身体比脑子更快。
陈最还没跟他说在哪里见面,萧明德就已经先驱车往墓园来。
每年的十月十五日,陈最都会在墓园。
萧明德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墓碑前的陈最。
从认识陈最的第一天起,萧明德就知道自己这朋友像是被老天眷顾的。
女娲娘娘的炫技之作。
身边投落一道阴影,陈最缓缓抬眼,眼神空洞。
直到侧过脸看清萧明德的模样,他的眼眸才缓缓恢复一丝光亮。
萧明德把怀里的花放下,“好久没来看你了,你还是一样漂亮,陈最还是一样难相处。”
陈最睨萧明德一眼。
萧明德站直身,对上陈最的视线,“我没想到,你真会接姜楠的案子。”
“还能是因为什么。”陈最应了一声,最后看了一眼墓碑上的明亮照片,率先提步,“走吧。”
“改天再来看你。”萧明德对着照片挥了挥手,立马跟上陈最的脚步,和他并肩,“去哪儿?”
萧明德实在好奇。
平时陈最能在墓园里站一天,今天实在是一反常态。
一路上,陈最都不说话,萧明德也安静下来。
本来陈最就不是话很多的人,到了这天,能开口说几句话、甚至主动打电话联系,那都是破天荒的。
萧明德也不生气。
但当萧明德跟着陈最来到熟悉的小区时,瞬间沉默下来。
这是姜楠和周成家的小区。
他前阵子不知道跑了多少次,简直不要太熟悉。
萧明德看向陈最的侧脸,似乎意识到什么,顿时苦着脸,“案发当天晚上,这一片都停电了,监控根本没有录下任何有用的线索。”
“姜楠家里,我们也地毯式搜索了不止十次。”
萧明德继续说道:“这个案子已经被认定铁案了,你想打赢这个官司,可能性为零。”
“还有,检察院那边的人是姜长林,出了名的难缠。”
“姜长林好对付。”陈最缓缓说道,“别忘了,他和姜楠是直系亲属。”
萧明德忽然反应过来,他一直以为那是同名同姓的人,因为他们都知道……姜长林有妻女。
“况且……”陈最朝着姜楠家的楼栋去,“我没想过打赢这场官司。”
萧明德跟着陈最上楼,接过他递来的白手套,沉默了好一会儿,“那你现在是在干什么?”
“别跟我说你是同情心泛滥,你根本没这玩意儿。”
周成家门口的警戒线还拉着,没有人破坏。
眼看陈最要去扭动门把手,萧明德当即拦住,“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陈最抬睫,对上萧明德的视线,沉默稍许,“在今天,暂时成为某个人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