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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一颤:莫非双胞胎中的另一个其实并未夭折,只是出于某种原因,被戈尔德玛赫家族抹消了身份?闭塞幽暗的环境令她早早停止了发育,因此阴阑煦的这个姊妹看起来依然是十几岁的年纪。这么多年以来,她始终隐秘地生活在这栋荒弃的老宅,直至今天,青年的到来搅扰了别墅久年的安谧,于是年轻的女主人从蛰居中惊醒,只身前来与不速之客相见……
可她以何为生?
难道说沉海秘社的信徒会定期送来水食供养——恰如王久武按时为阴阑煦带回基金会补给?
“戈尔德玛赫?”
没能在先前的探查中找出阴阑煦姊妹的名字,王久武只得试探性轻唤她的家姓。
“少女”沉默地看着他。
突然她转身向楼下走去。
“等等!”王久武立即伸手。
那条浅灰长裙带起的微风擦掠过他的指尖。
像没听到青年的挽留,少女款款走下楼梯,纤纤细足为裙摆所遮掩。王久武连忙追赶,可不管他怎样加快步伐,她都距他一步之远。身形飘摇,少女颜色清浅,一抹倩影若即若离,竟然始终无法触及。
褐眼的青年脚下未停,却不禁再度起疑:面前的少女究竟是真实存在,还是这久无人至的屋中灰尘作嬉,在不速之客眼前迷了层精灵的光影。
而伴随他们追逐的脚步,老旧木梯簌簌震下了许多灰尘。
但略显空旷的屋中回响的似乎只有一个足音。
就这样,跑下楼梯,拐过转角,两人一追一赶,双双来到别墅一楼的会客厅。
散放的陈设对于身形高大的青年来说是不小的阻碍,却丝毫未能影响纤细的少女。王久武甚至亲眼见到她轻盈跃过一张踩凳,没有在积尘上留下一丝痕迹。而到了连这具瘦弱身躯都不便通过的狭小空隙时,青年恍神瞬间,又看到本就好似从油画里走出的少女,居然借行于戈尔德玛赫家族的画像群;她悄然回到画中,宛若一抹灵动的色彩流过颜料表面,随后复归成苍白柔弱的少女,在宽敞处重新落回地面。
只能小心避开家具的青年渐渐落后,与少女之间拉开了相当一段距离。
眼见她走进那条与会客厅相连的幽暗走廊,王久武几乎确信自己已经追丢。
然而,当他也进到走廊中时,却发现她在尽头等待。
——于东南角那扇虚掩半开的门外,少女停了下来。
王久武连忙快跑几步,而后谨慎地站至距她三尺左右的地方。一路追行令他微微气喘,“你到底是谁!”青年沉下声音发问。
恍惚间,褐色眼瞳中,那扇漆门的雕花图案动了起来,复杂抽象的线条蜿蜒流下,化作苍白脸上绽开的笑靥:
“我会带你下地狱。”
这句话像是自少女的唇间吐出,又像是响彻于王久武的脑海。
褐眼的青年一愣。
他记得这句话。
这是阴阑煦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数年之前,595在诊疗室第一次与新搭档Carnivore见面时,那个破碎的瓷娃娃无比虚弱,只有一双眼睛能缓缓眨动。苍白病弱的模样很快攫捕了青年心底从未遗忘的过往记忆,甚至在理智反应过来之前,他就已经开始忙前忙后照顾起重伤的少年。595还记得,那是在自己稍后尝试向Carnivore搭话的时候,他的声音已消散许久,病床上的那双浅灰眼眸才滞慢地望了过来。面对新搭档的自我介绍,少年因撕裂而渗血的薄唇,只吐出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谶言:
“我会带你下地狱。”
彼时595仅当这是畏生的少年尚未清醒的梦呓,一笑而过。
但现在,这句话兀然有了具体的含义。
与曾经的阴阑煦共用一副容貌,由苍白与浅灰织成的少女于别墅中现身,一路引行。及至此刻,她又施然后退,将身形隐入门后的阴影。
——隔着一道雕花漆门,当年被血海淹没的舞厅,正在等他进去。
停顿片刻,深呼吸,王久武跟着迈步,跨过漆门。
门的另一侧,是地狱在人间的遗迹。
……
位于一楼的舞厅像一颗八边形螺母,深深楔在别墅东南角的地面。
尽管早就决定彻底搜查别墅,青年内心却一直抗拒进入舞厅,即便那里显然才是线索信息最为密集之处。然而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乱了他的节奏,王久武尚未做好充足的心理准备,便匆匆追在少女身后,穿越了那扇虚掩的雕花漆门。门后没顶的阴暗劈头浇下之前,他下意识觉得会看到无边无际的淋漓血色汹涌而来——就像在仁慈医院病房时那样——残酷的赤殷等候多时,准备将他再度拉进猩红的梦魇。
但他错了。
舞厅中,只有黑色厚重深沉。
混着灰尘的空气谈不上新鲜,不过昔日的腥甜锈气其实早已消散殆尽,只是在心理作用下,才仿佛还能闻到令人作呕的腐臭。不知为何,舞厅中那股难以言喻的腥味比别墅其它地方更浓,青年鼻翼翕动,却还是辨不出气味的源头。他站在入门处环视一圈,没有看到发白的骨殖或尸骸碎片,可以想见,当年的现场勘验人员肯定敬业地提走了全部的重要证据。然而,剩下的物体悉数保留在原本的位置,甚至就连与露台相连的碎玻璃门,也仅是草草用木板遮掩。
显然,再高的出价都没能让任何一家保洁公司动心。面对尸山血海,所有人默契地选择了将此地抛弃,天真地期望时间洪流能代以冲洗舞厅。于是,那些被遗忘的“无言目击者”,仍在反复提醒来客这里曾有过怎样的可怖血腥;直至一切风化殆尽,这段噩梦都会牢牢铭刻在原地:
墙壁上还留有当年钉尸用的铁钎,以及血液流淌的痕迹。
道道黑褐色的不祥脉络一路蜿蜒,最终汇入同一个地方,令中央的舞池好似一颗丑恶畸形的心脏。这颗心脏已停跳多年,内里积蓄的血肉腐坏变质,化作淤积的一层黑泥。如有无数张细小的嘴翕张呼吸,黑泥海绵絮状的表面满布孔洞,竟未曾干涸,依然黏腻恶心。它张开身子匍匐在舞池底部,诡异得安宁,体内蠕动着当年惨死于此的亡灵。
王久武只往池底望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偌大的舞厅无处藏身,他却没看到少女的身影。
不过,他业已无心追寻那个苍白的幻象。
——祭坛之上,耸然大鱼雕像。
滴落在发顶的液珠唤回了他的神智,王久武稍稍清醒过来,惊觉自己不知何时绕过舞池,恍惚来到雕像之下。怔怔抬头,青年正好对上大鱼没有眼珠的双目。这对眼洞早已是两个腐烂的空穴与窟窿,却也是烙在他噩梦中的深渊与黑洞。
王久武瘫坐在地,用力抱着自己的头颅。
黑色的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