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教腹地,不宜乘舟飞行。
田林和赵北一路御剑,终于过了三四日到了沉仙镇。
这地方说是个小镇,其实只有几处山峦并几户村庄,是连血教徒都不愿意来的地方。
「人说靠山吃山,靠海吃海。这沉仙塘处,既不能出海,又没法儿网鱼十真到了沉仙塘,望着茫茫无际的大海,赵北心头难免失望。
他以为沉仙塘一定有什麽不一样的奇景,但真看到沉仙塘后,才发现沉仙塘与其它的海域并无不同。
「前面的石路想来就是当初的码头遗址,当初仙门的老祖,都是从这里离开去沧州求仙的。」
看到前面靠海处有一根高耸的木桩,赵北的情绪梢微振奋了一些他看着这近乎千年不腐的木桩,想像着当初几家老祖肯定在这木桩前落脚,也曾如他一样在这木桩旁看着远处的茫茫大海。
田林完全感受不到赵北的心情,他眼里无论怎麽凭吊,这木桩还是个木桩而已,比千年前更坏了。
「赵师弟,你说这海水,与千年前有不一样的变化吗?」
田林一人走到海岸边,探手摸了摸有些温热的海浪。
「师兄这话问的奇,如今这玉龙大陆,有谁见过千年前的海呢。」
话是这麽说,赵北还是走到田林身旁,脚踩着浪花,弯腰抓了一把。
水从他指缝间流过,只留下几个砂砾。
他放在舌尖舔了舔,海水略苦,他也察觉不出什麽异常。
「这海,肯定和千年前的不同。」
在田林眼里的沉仙塘,幻境中【水灵筑基池】的提示,此时变为了【土灵筑基池】的提示。
他没想到在幻境中跟随着邀月老祖的视角四处寻找筑基池而不得,却在沉仙塘这里看到了水灵筑基池外的土灵筑基池。
这变化让田林有些猝不及防。
「是啊,往事越千年,千年前的人和物,怎麽可能与千年后的相同呢?」
赵北会错了田林的意思,接着田林的话抒发情感:
「玉龙大陆,在老祖之前,不知多少人想要出海寻仙但这大陆就如同一处孤岛,其他几面虽没有『沉仙塘」,却都是无涯的海面。
唯有沉仙塘虽险,却能连接向另外一处仙家圣地。」
赵北的话是没错,就田林所知,这玉龙大洲本来就是沧州临近的一部分。
若不是剑士一剑两断,玉龙大洲就不会有个沉仙塘,是真正三面环海的一处港口。
「赵师弟,咱们走一趟沉仙镇的农家。他们四时都在海岸边居住,想来比我们更了解这沉仙塘。」
田林看向赵北。
此时赵北正将手里的一块儿木片放在岸边,那岸边水浪一拍,这木片先是高高的抛飞,接着又随着水面褪向了大海。
本来浮在水面上的木片,始一入海,转瞬间就沉入水中消失不见了。
他听到田林说话,这才停住了好奇心,跟着田林御剑进了身后的山林。
沉仙镇靠海,但沉仙镇住着的几乎人家都是猎户。
按这些猎户所说,沉仙塘的水很早前每过一段时间都会有变化。
但这种变化并不是四时而变,而是每隔一段时间,海面的水,会沉向海底,而海底的水,则会升向海面。
千年前,沉仙镇还很热闹时,镇民就察觉到了沉仙塘或许是五种水汇聚成的。
一种水有毒,只有金耳鱼一类才敢在这一层的水域游动。
一种水有毒,但毒轻,人能从水中煮出一些灰褐色的粉尘。
五种不同的水,造就了沉仙塘。
而能在五种水里畅游的,便只有五行蛟。
及早的时候,沉仙镇的镇民们能靠着特殊手段引诱五行蛟上岸,设法猎杀五行蛟夺取五行蛟珠。
『五种水的沉浮,是千年前一直有的。但往后千年来,这五种水的沉浮开始变慢。由十几年变为了几十年现如今,沉仙塘的海面已经两百年不曾换水了。」
老头道:「若是五毒的水还好,但这种略毒的水,鱼类既少,又不能吃久而久之,沉仙镇再没人赶海了。」
赵北好奇的问老头:「我刚刚试了一下,这沉仙塘浮不住木头,确实是万物皆沉。
既然如此,那些鱼为什麽能在海面上游动呢?」
老头立刻道:「除了五行蛟外,那些鱼,也不是能随意游动的。就好像是金耳鱼,它也能在无毒的水域里游动。
但沉仙塘似乎给这些鱼施加了诅咒一样,金耳鱼只能在有毒的水域生存,锯齿妖只能在微毒的海域生存。」
他说:「你们看到海面上有鱼虾出现,便以为鱼类能免去被沉仙塘『吞噬」的命运。其实不是一一若海面是无毒的水,金耳鱼一样沉入有毒的海域里去。」
田林和赵北走访了几处人家,得到的答案大体相同。
当天下午,赵北拉了一天的肚子,田林则趁着机会在无人的海水里吸收土灵筑基池。
五行筑基池不是用来打通穴位所用,而是使十二条经络完全变成『金灵脉」。
为使十二条经络都变成金灵脉,田林足足在沉仙塘修炼了近一个月。
赵北师拉完肚子第二天就走的,他还得回去跟萧长老复命,免得萧长老以为田林和他叛出邀月宗了。
一个月的时间,田林不知道吸收了多少土灵筑基池。
他消耗当然不会小,可比起整片这微毒的海水,被田林吸收掉的当然只是沧海一粟。
没等田林回宗,赵北却先一步又回了沉仙塘来。
他看着田林,高兴的道:
「师兄,你也不忙回宗了。咱们邀月宗,要在这衢州再建一个道场了。」
田林有些惊讶,倒不是惊讶邀月宗要在衢州建道场,而是惊讶邢通天的步子迈得如此快,又如此大胆。
「衢州的血教徒最多,而血教徒的身体比普通的修士更适合用来炼丹。
邢掌门想要宗门发展,想要有源源不断的血丹,是必然不会放过衢州的。」
田林说完,皱眉道:
「只是衢州被薛恩经营了这麽久,俺们邀月宗又是外来的人,恐怕不好在衢州扎根。」
「说来是拜圣宗的荀宗主帮了大忙。他同薛恩打了一场,薛恩身负重伤如今邢掌门带着几个长老再来衢州,连同器宗的长老们一同出手,薛恩带着他的手下们也只能望风而逃了。」
田林却没赵北那麽激动,他问赵北道:「衢州是器宗的辖域,我们邀月宗来这里建道场,器宗的人能答应?」
「师兄不必担心,两家掌门早已谈妥。这血教腹地,往后就是我邀月宗的道场,而衢州南面,则仍是器宗的辖域。」
赵北道:「现在宗门急需在宗弟子管理各县,师兄想不想做县尊?」
邀月宗十五到二十年会送一批弟子出宗,赵北距离做出宗弟子已经不远了。
他如今筑基无望,心思已不在修炼之上。
而成为世俗中的县尊,凭他邀月宗弟子的身份,那自然是朝廷也管不到的土皇帝。
「峰主和萧红师姐也来了衢州?」
田林没有着急回答赵北,而是问了一句。
赵北摇头道:「峰主他老人家不爱出门,他说要守着百花峰,往后也不会往衢州来。」
田林便道:「我也不爱衢州这地方,所以还是回宗好了。」
他现在找到了五行筑基的方法,哪里愿意在衢州逗留?
赵北还想再劝,田林笑着道:「你我志向不同,我只一心求仙,而邀月宗来这衢州建道场,势必事务繁忙。
我这人最怕麻烦,所以还是不在衢州呆的好。」
赵北惋惜,坦言道:「若师兄在这里,你我守望相助,说不定能重建出宗属世家来。」
田林对建立宗属世家没兴趣,他道:「师弟既然要留在衢州,往后有机会务必帮我留意一下灵蚌珠。
到时候需要多少灵石,师弟寄信告诉我,我亲自给你送来。」
赵北点头道:「我知道师兄口味与别个不同,到时候我会重建赵家马帮,帮你搜罗五湖四海的珍美味。」
他两人在衢州一处酒馆吃了饭,田林对邀月宗的新道场不感兴趣,自己一人乘了飞舟回了颍州。
邢通天要在衢州建立新道场,几乎把颍州邀月宗的弟子全带走了。
田林回百花峰时,意外的看到除萧长老外,竟然还有拜圣宗的荀宗主。
他同两人执礼时,萧红去给田林取了凳子。
那边荀宗主看着田林,笑问萧长老道:「这就是刘师弟的徒弟?年纪轻轻,已是炼气十二层的修为,我看他并不比那个邢山平差呀。」
萧长老冷哼一声道:「我也不知道他师傅心里是怎麽想的,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却带走了邢山平。」
说完话,他忽然看着田林道:「我要你把韩月带回来,你怎麽把他放走了?」
田林道:「锺武吉一死,韩师妹的心也死了。我想,她应该不会再出来害人了。」
萧长老道:「你若带她回宗,她尚且能活命。不带她回宗,凭她那钻牛角尖的性子,只怕觉得活着没什麽滋味,也跟着他师兄去了。」
田林便道:「那对韩师妹而言,却也是个解脱。对那些被她害死的人而言,也是一种解脱吧。
一这时候萧红从屋里给田林拿了碗筷出来,萧长老便闭了嘴,不再同田林提起韩月的事儿田林坐在桌旁,看了一眼石桌上的饭菜。
萧长老冷笑道:「都说你是个老饕,平常修炼时也不肯停嘴一一如今邀月宗的饭菜,怕很难再合你口味了。」
邢通天把邀月宗来了个『大搬家』,不但带走了厨院大部分人,万兽峰养着的许多奇珍异兽也都带走了。
田林往后再想吃讯鸟蛋,草神鱼和三足蛤,便显得极为困难。
所幸田林现在也不需要这些东西,他夹了一筷子帽儿根道:「弟子虽然喜欢吃,但其实也并不挑食。」
萧长老便问他道:「你今后有什麽打算?我让赵北留你在衢州,你怎麽又回来了?如今你已是内门弟子,也不需要再登问道山,而该为自己的筑基之路做打算了。」
田林知道萧长老现在有些纠结。
一方面,萧长老是讨厌修炼血真气的血教徒的,为此还和邢通天吵过一架。
但另一方面,如今筑基之路已经断绝。
常人再想筑基,非得修炼血真气才有筑基的出路。
萧长老觉得田林的天赋止步于炼气十二层未免太可惜了。
「弟子还年轻,并不着急筑基的事儿。倒是登山能让我多些与人搏命的经验,所以接下来弟子打算闭关登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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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长老气笑了,又高兴又不高兴。
他不在多劝,旁边的荀宗主赞赏的看了田林两眼,接着叹了口气道:
「薛恩也是个不世出的天才啊,当初若邀月宗做宗主的是他,不知道玉龙大陆如今又是何等光景。」
萧长老摇头:「薛恩能从杂役弟子靠着登问道山成为外门弟子,其天赋自然不错。但他毕竟不是内门弟子纵然邢通天做不了掌门,也该是刘玄风坐,怎麽也轮不到薛恩。』
「况且,就算他做了掌门,一样改变不了资源耗尽的现状。想要找到金丹出路,仍就要靠着修炼血真气。」
萧长老话说完,荀宗主忽然道:「不知道刘师弟到底是何打算?」
萧长老摇头,道:「我真不知他是什麽打算。他几十年在宗门里一直醉生梦死,我都以为他放弃了金丹之路。
不曾想,邢通天这边一动手,他就带着他的小道童和他的美妾跑了。
若只是如此就罢了,我不明白他回来找邢山平做什麽。」
荀宗主便道:「这我倒是知道一点一一那日我打完薛恩,便去了问心宗做客。听问心宗的周掌教说,邢山平是刘师弟挑选的天选之人。」
一直吃饭的田林仍没有说话,他对天选之人这个词儿有点敏感。
果然,萧长老看了一眼田林,接看又望向了荀宗主:
「我记得问心宗的那个问心石已经碎了吧?邢山平,能做问心宗的天选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