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说着景昌的好处和难受,他也附和,也赞同。
此刻黑魆魆的密林里,黑脸膛,微微泛着高原特有的微红,宽额房脸两道浓眉,眉心像攒了两个黑疙瘩似的,月光下,除了没有那道疤和年轻一些,不就是黄幸屡黄将军吗?
实际上,上辈子徐芳和裴玄素找来的人不少,黄幸屡并不算显眼的,他虽和蔼但没什么鲜明的记忆点,沈星甚至没有记住他的名字。
这一下一看,一下子就记起来了!
沈星愣住了,这人竟就是黄幸屡!
可她分明才刚听景昌说过,黄幸屡脾气暴烈,一点面子都不留,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大骂,把景昌骂得心神大震当即醒过来!
翻译过来就是又臭又硬,宁死不屈。
而这辈子的裴玄素最开始之所以会选黄幸屡的原因,沈星也是知道,黄幸屡之所以坚守,正是因为他相当耿介,是个牛脾气的固执之人。
就一眼,沈星的脑子嗡了一声,黄幸屡怎么可能会是上辈子那个和蔼可亲的老将军?
他破口大骂徐景昌,可见深恶痛绝,这个事情上辈子也发生了吧?那他为什么会在她面前绝口不提,只跟着她怀缅景昌,说景昌怎么怎么好?!
沈星自旧马厩铁蒺藜之后,一直怀疑上辈子裴玄素是不是也爱她?并且挥之不去念念不忘。
这一次脑海炸了一般。
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上辈子的黄幸屡为什么会这样,一个人呼之欲出!
百分之百是“他”的手笔!
——她太知道上辈子那个沉沉阴鸷又性情暴烈尖锐男人的手段了,对于他的政敌,不是他的人,他下手狠到极点。
可以说敲断你的骨头,威逼利诱,除非一家都不想活了,不然他那时已经权势熏天,大半个国朝握在指掌之中,东都中央、地方内外没人能按得他,他有什么是想做又做不到的?
黄幸屡就算是个死牛头,他也能拧过弯来!
可那个时候,张太师已经去世,他权倾朝野,她太后名头能给他的需要和作用越来越弱。
他为什么还要煞费苦心这么做?
除了安慰她一下,抢在徐芳前面找到黄幸屡,除了不再让她崩溃伤心一次之外,还能有什么作用?
他又得到了什么好处?
没有。
他的骂名还得又添上一笔。
他向来不在意骂名,只要有价值,只有他愿意。
这是有什么价值啊?他为什么又愿意了?这么大费周章煞费苦心折腾出来,就为了不让她再崩溃伤心一次吗?
可她的心早已伤透过,再多一道除了哭一场,也就没什么了。
沈星突然之间,感觉眼前模糊,泪水倏地下来了。
心比脑子还敏感。
天旋地转,心肝像被什么死死拧住了一下,痛得她呼吸不上来了。
......
本来很失落也很失望,甚至调整过心情,但万万没想到,这么突然之际,她找到了想要的答案。
沈星脑子乱哄哄的,她赶紧看了一下黄幸屡的伤,喘着气,泪水下来了,赶紧撕下自己的衣摆,给黄幸屡大腿和后肩多处还在滴滴答答淌血的很深的伤口止血。
后方剧烈的打斗声很快停止下来了,孙传廷徐芳等人连同徐景昌抓住这一瞬间的机会暴起,重创对方多人,很快形成绞杀局面,把战斗结束了。
孙传廷率先冲过来,一看黄幸屡的伤势,脸都白了,沈星喘着气小声回:“快去找老刘吧!”
她双目泛红,有强行压抑的情绪和鼻音,孙传廷惊诧,但谁也顾不上这些了,孙传廷急声喊:“快!我们……稍稍挪一点,赶紧让人回去督主那边找老刘!另外分一个人去放信号箭!快啊——”
不然黄幸屡死了,都白忙活了。
他们甚至不敢多挪黄幸屡,七八个人尽力抬平,小步急速移动,勉强挪离这处最显眼的战场一些。
一通人合力,黄幸屡勉强止了血,就剩大腿一处,一边移动着,沈星被诸人夹在黄幸屡的大腿一侧的位置,她紧紧用里衣折叠的布片还在死死按着他撒了金创药的大腿。
上下颠簸起伏,硌脚奔跑,树木枝梢不断刮过她的脸和眼睛,她尽力侧头躲闪,重喘呼吸着,紧张着,心里又乱哄哄的。
此刻,从前,前世今生不断闪现。
她眼泪有意识的,跟着这紧绷到极致的情绪往下无声流下来。
......
黄幸屡和沈星一行人先后离开之后,裴玄素无心恋战,阻截了大概有两刻钟之后,他就下令脱身撤了!
带着人放风筝,剧烈的打斗,双方谁也没有得胜,最后裴玄素成功脱身。
张蘅功暴怒,但也顾不上,赶紧命人跟着己方人留的暗号往东北方向急追。
但黑魆魆的夜,找暗号可不容易,远及不上裴玄素那边的信号箭的快。
信号箭是偏离沈星他们所在的真实位置的,张蘅功等跟着赶去也没法第一时间堵到人。
在沈星孙传廷他们在这边成功抢到黄幸屡之际,已经注定张蘅功要失之交臂了。
唯一的就是,黄幸屡的伤实在太重了,谁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活?
黢黑密林,涧水隆隆的声音,一线月光又被乌云隐蔽,时隐时现。
裴玄素带了老刘和陈英顺等人以最快速度赶到,一群人浑身浴血杀气腾腾,不少人一到地方,直接瘫软坐下来了。
裴玄素第一时间先看了这黄幸屡,一看,不禁皱了一下眉头,他给老刘下了死命令:“必须救活他!”
老刘把药箱接过来,一看倒吸一口凉气,赶紧拨开黄幸屡身边人,“别围着!快快,去打点水来!去,快快。”
那边忙乱成一团,不过其他地方都安静下来了,陈英顺等人稍稍缓过一口气,这点小事不用裴玄素吩咐,他和赵怀义韩勃等爬起,马上点上缓过来的一部分人,开始巡睃收拾了。
黑黢黢的密林,山涧边这一小块空地,裴玄素视线自黄幸屡那堆人移开,就扫到了挺直脊梁站在大树侧的徐景昌,他转过身去。
徐景昌有些拘谨:“小姑父。”
他下意识往左右望了一眼,不过沈星不知去哪了,徐景昌也没在意,因为他年纪比沈星还大,他从小就想保护小姑姑。
徐景昌早就听过东提辖司提督裴玄素的大名了,如雷贯耳,威摄各方的程度。两人也曾短暂照面过一两次,不过都很匆忙。
这还是第一次真正接触。
眼前这个剑眉凤目艳丽俊美到极致又有两分阉人特有的阴柔的黑衣男子,目如冷电,颀长高大,单手持剑,威势摄人,他美极了,却教人不禁低头,不敢逼视窥看之。
不疾不徐间,很有种让人心寒胆颤的凌厉感。
裴玄素也扫了眼,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