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那个男人回头看她,一身华丽繁复威仪的苍蓝蟒袍,剑眉凤目,威势摄人,似那最险峻的刃峰,危险,却她最安心坚实的支柱,一见她来,冰雪消融般露出微笑。
他快步走过来,牵她手,“正想喊你吃早饭呢。”
两人在圆桌边坐下,他信手把早饭端出来,把一个龙眼包子夹给她,“昨晚做梦了?”
沈星讶异:“你怎么知道?”
裴玄素又给她夹了一碗面,自己拉过大碗,那起筷子,“你转来转去,但人没醒,我就知道了。”
沈星:“……”
两人挨着很近,大腿贴着大腿的亲密,他不停给她补菜,她也连忙给他夹一些他爱吃的,他还在桌子下攒着她的手,也不嫌左手攒左手别提多别扭了。
沈星侧头看他的俊脸,原来还有点适应新关系的那种新感觉,一下子没有了,她惊愕:“……你没睡吗?”
不会是一晚上听她的墙角吧?
那当然不是。
裴玄素就说:“我睡了。昨晚打雷了,挺大的,你不知道?”
沈星:“我不知道。”
那估计梦沉浸挺深的,那雷声大的,整个行辕差不多都惊醒了。裴玄素摸了摸她眼下淡淡青痕,她年轻得紧,从前哪怕熬两个大夜都不见有这个。
他大概知道她梦见什么了。
她前世徐家人的下场,尤其景昌,他听她说过,知道怎么一回事。
那种眼睁睁看着至亲遭遇惨绝极刑的感觉,裴玄素很清楚。
他伸出手,握着她的手,紧紧的,和她十指紧扣,告诉她:“不管怎么样,我们都在一起的。”
“一起努力。”
“你别怕,别太担心。”
屋里点着灯烛,盈盈灯光照在他的眉目斜飞凌然的艳俊深邃面庞上,他严肃又认真,此刻褪去凌厉,一脸的坚定和温柔,给她无限的底气和倚靠。
带着满腔的柔情。
她一下子心里被塞着的那种感觉,又满又胀,鼻端有些发热,她用力点头,“嗯!”
她也小声说:“你的事,我不如你,但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好!”
裴玄素也是一阵心潮起伏,他最想最期盼就是这个,他展臂拥抱她,沈星伏进他的怀里,也伸手揽着他。
两人揽着好一会,才松开手,两人亲了对方一下。
“好了,快点吃,吃了消一会食,等会上马直到新阳才会停下来了。”
裴玄素赶紧催促她吃早饭,又怕她吃得太饱颠簸不舒服,一边吃一边盯着她食量。
沈星心里受用极了,唇畔微笑没停下过,这辈子的他不但没有那么酷爱穿红,也唠叨很多啦。
不过她很开心,也很甜蜜。
匆匆吃罢早饭,两人低声说了一会儿,顾敏衡何舟陈英顺他们就来了,韩勃也解下雨披进屋了,裴玄素和他们说了片刻,外面就掌司朱郢冒雨快步进院,禀道:“督主,马已经牵到前门,一切准备就绪了。”
裴玄素颔首,最后吩咐两句,他霍地起身,快步走到沈星身边,把手伸给沈星。
要是平时两人不会,但刚刚沈星才担心过。
这是修长、漂亮、力量感十足,收握有一种异常韵律美感的手,沈星把手放在他的掌心,他一下子握住了,她起身,他和她携手同行。
在廊下戴上斗笠披上雨披,之后一路快步走出了大门,握住马缰,他才松开手。
雨不小,除了被裴玄素吩咐带人留下继续的张韶年一部分宦卫之外,不管是监察司的女官,赭衣的宦卫,还是这次随裴玄素自玉山折返的的数百宦营掌司和宦兵,窦世安陈梦阳羽唐甄等羽林卫和文臣武将,抑或董道登云吕儒等文书幕僚的班子,还有卢凯之改装后低调带着几个人,全部都冒雨牵马等在前门外了。
这阵仗大的,很多附近的民房和店铺都偷偷开窗望,但窗缝都不敢开太大。
韩勃就在隔壁,他刚才一直跟着裴玄素和沈星身后的,走上前一步,站在沈星身边,伸手拥了拥她的肩。
沈星侧头:“三哥。”
韩勃微笑,他也很开心,伸手揉了揉沈星的斗笠,又给她扶正。
些许插曲,一会就过去了,众人纷纷上马。
裴玄素整个人气势一变,凛然凌厉,一翻身上马,他是所有人的领袖。
风凛冽,雨淅淅沥沥,带着雨水的江风猎猎拂动鲜艳云锦蟒袍下摆和玄黑披风。
裴玄素环视一圈,宦卫上马准备妥当,这个气势沉骇的阉宦男人,沉声厉喝:“走!”
他一扯马缰,率先掉头,疾奔而出,整个大队伍潮水般往西边的易阳道疾奔而去。
……
裴玄素的目的地是杜阳往西二百余里的新邑。
新邑位于西南二道的腹地,大约在靖陵往西的五大关隘和三大卫所的中心位置。
毗邻巢山关,往南七十里就是浔南州卫。
这是一个很合适作为抚慰使行辕、处理“军人尸骸案”线索的中心点位置。
裴玄素目前手上有两个最重要的线索信息,一个是并未上禀神熙女帝的——卢凯之一投了他之后,就告知了裴玄素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当年他大儿子之死,确实是因为无意间看到了一些不应该被其看见的事情。
卢凯之的长子卢璋宜,当年二十,祖母去世,自外地回乡奔丧,途径距杜阳二百里左右的锦水侧的篷县西郊,看见一群人在追杀两名军人。
两名军人也不知在役还是刚退役,穿西南道五大关隘或的三卫所这边的军官服饰。还有七八个随从,但都被人杀干净了,最后好像只跑了那两名军人。
——也不知跑没跑成功,反正当时看时候,是被掩护突围了。
之所以卢璋宜印象这么深刻,是因为他遥遥俯瞰,现场非常血腥,追杀军人一行的便衣人身手非常高,竟然连他族中身手最高的暗卫都差了几筹。
但显然他们似乎想要活口,让那两个军人幸运冲进一家院子,竟是石灰坊,其中一个个子小些的军人利用一排排的石灰簸箕猛地一推,漫天白色石灰粉,后面追杀的人一下子睁不开眼睛,两人才险险翻出了院子。
为什么卢凯之会怀疑这件事和明太子相关呢?
因为他长子回来没多久,就意外死亡了。
卢凯之久查,他思来想去,猜疑这件事,然而他刚刚命心腹开始查这件事没多久。
他也出事了。
卢凯之门阀三魁首之一的杜阳卢氏家主,可不是酒囊饭袋,他几乎百分百肯定,这件事情必然和明太子那边相关。
除了卢凯之提供的信息之外。
那些军人尸骸也是非常重要的一个信息。
裴玄素几乎一发现这些是军人尸骸之后,他立刻就锁定了西南两道的他先前划下的这个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