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平离开医院的下一个目标,已经确定了。
菜市场。
这条街道上竟然真的有菜市场,芮平站在菜市场外头深吸一口气。
这是她第一次独自一人去菜市场。虽然之前有跟徐婶去过,但那个时候她一般只需要站在旁边帮忙提东西,当一个无情又冷漠的架子,而不用真的去跟人讲价。
但人总是要有这么一天,她不可能一辈子都不踏进这里,哪怕她实在是不会跟人讲价。
大不了就被人坑。坑着坑着就习惯了。她安慰自己。
当然,她可以选择去食堂,不过她不可能一辈子都吃食堂。刘艳霞那句话把她给问住了。她总要学着自己做饭的。
芮平一般遇到自己拿不定主意的事情,会下意识的去看塔维斯。但是,向来给人一种踏实靠谱的感觉,什么事情都难不倒他的塔维斯,这会儿表现得比她还要紧张。
【你会买菜吗?】芮平忍不住问道。
塔维斯跟她道:“有一次,我休假回去,你妈叫我回家的时候,顺便去菜市场带两捆青菜。”
【然后呢?】芮平侧过头看他。
塔维斯:“然后,我带了两把葱。”
芮平:“……”
塔维斯脸上带着笑:“你妈把我骂得狗血淋头,让我把那两把葱吃了。不过她后面舍不得,没让我吃。不是舍不得我,是舍不得葱。”
芮平:“……”她默默地把头扭了回去。
塔维斯:“其实你妈也不会做饭,她嫁给我之前,从来没有自己下过厨房,哪怕是在恶劣环境下训练的时候,要么跟我一样饿过去,要么就直接生吃。”
塔维斯:“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都会了。还用给你织毛衣剩的些边角料给我织了一个手套,我一直舍不得带,后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怎么找都找不到。”
芮平听得眼角发热。
她说:“没事,你现在跟我一起学。”
芮平本来还有些胆怯,但是想到爸妈其实也有这种窘迫的时候,想到妈妈当时也会像她一样,站在菜市场门口犹豫。最终她还是克服了一切,走了进去。
她忽然就不怕了。
她觉得她的妈妈其实一直都没有离开过她,她就在她的身边看着她。
菜市场里人来人往,吆喝叫卖的都是年轻的人,当然也有年纪大的,不过少,他们一般会沉默的坐在那里,也不像旁边年轻人那么吆喝。
身边也有不怎么熟悉的学生笨手笨脚的在摊子上挑东西,问价格。芮平就觉得,这个像妈妈,那个也像妈妈。
她侧过头,发现塔维斯也在朝那边看。
也许他们想到的是同一件事。
她忍不住露出一抹笑。
真好啊。
这就是生活。
·菜市场的价格并不贵,毕竟房价都这么便宜了,菜价还能够贵到哪里去。
卖菜的有学生,也有本地的居民。学校里面有农业专业的学生自己开辟的田,这些田里的菜会转销给学校,也会提供一些给菜贩子。
而且因为是试验田种出来的缘故,有许多产量简直多得爆炸,这种菜又不宜久放,所以到处找渠道把货物倾销出去。如果你在菜市场发现有一种菜便宜到离谱,那就是农业学生的毕业作品了。
“今年几个班撞题了,课题是桃子,于是全去种桃了,今年的桃子又卖不完。”卖菜的男生说,“要桃吗?水特别足!去年这种还是奢侈品,有钱都买不到,现在白菜价,真的不来一斤吗?”
芮平发现大学真的是一个自给自足的小社会,它本就是给大的社会输送血液,培养社会需要的人才。所以这里涉及各个行业,方方面面,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它没有的。
芮平问那个卖菜的学生是机甲系的吗?人家一边摇头一边摆手:“我要是机甲系的,我会在这里卖菜?我大二,营销系的。”
他指了指旁边的那个看起来胡子拉碴比较沧桑的大叔:“他大三,农业的。”
那大叔冲芮平点了点头,然后继续用刚刚的姿势继续思考人生。
那男生道:“你别管他,他在这里,高兴不起来。”
芮平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男生举了个例子:“你看到自家儿子辛辛苦苦拉扯大,最后躺在这里被人称斤算量你高兴吗?”
芮平:“……那他为什么想不开要到这里来?”
那个长得过于着急的大叔道:“你不懂,这是生命必然的一个过程,我需要亲眼看着它们从生到死。”
芮平:“……”
男生朝她递了个眼色,叫她不用搭理他。
他还给芮平介绍:“这个菜市场的大老板是我们营销系的学长,他明年硕士了,所以很照顾我们这些学弟学妹们。看到那个蹲在门口的人没有,就是他,他从一个普普通通的菜贩子变成了一个菜市场的老板,对于菜市场的经济学问掌握得非常之深,是我的偶像!”
芮平不明觉厉,最后离开菜市场的时候,不知不觉就多了许多原本没有打算买的东西。
她觉得那个男生也深谙菜市场经济这门学问。
她提着菜走着走着,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笑了起来。
【其实蛮有意思的。】她对塔维斯道。
【每个人都在认真的为自己的目标而活着。】
塔维斯也一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我觉得买菜也没我想象的那么难。”
【我之前觉得,第一军校的人,肯定是高高在上的,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骄傲自信,天然的与我等凡夫俗子间隔开来。毕竟他们可是打败了不知道多少对手,考进到这个学校里面来。如果你要跟我说,路边卖菜的小贩是第一军校的,田地里种田的农民是第一军校的。】
【我肯定不会相信。】
芮平这个时候,反省自己,其实一直是有偏见的。
【可是第一军校要培养的人,难道是社会中的上等人吗?】
塔维斯道:“不是的,学校培养的从来都是有用的人。”
【对,就是这样。】芮平点头道。
【甚至可以说,所谓的上等人是对这个社会最无价值的。那些人不曾种出一粒米,不曾创造出任何东西,他们有什么用呢?】芮平一边走,一边在心里道。
【你跟我说那些大企业家会为了让自己的孩子在学校住得更好一点,特地出钱出力给学校盖别墅。】
塔维斯扭头看向她。
【我之前想不明白,为什么学校会允许这种事情,现在忽然明白——价值。他们带来了人,钱,房子,所有的一切都留在这里了。学校不用出一分钱,它为什么要拒绝呢?那些建造房子的工队,最后可能就留在了这里生活了,毕竟这里有工作,而且风景宜人,房子也便宜,生活压力也不那么大。他们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