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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基本上没有感受到意识的中断,进入梦境的过程顺滑到只能说是羚羊挂角。就像是在某个早到的上学日,教室里面只有寥寥几个同学,便拿出闲书打发时间,再次抬头的时候教室里面已经人声喧嚣。
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客厅里面已经遍布浓密的灰色雾气……不,这里不再是客厅了。周围没有墙壁和家具,只有一望无际的迷雾。我也不再是坐在沙发上,而是神不知鬼不觉就成了站立姿态,先前还在怀里的背包和空罐更是不知去向。
脚底下没有地板,而是重重叠加的灰雾。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够站立在这种地方,踩在上面的触感就像是踩在沙滩地上一样。
我的身体看上去也变得很奇怪。从直接的感受和触觉上,其实还是与平时没什么差别,甚至能够感受到自己还是正常地穿着衣服和鞋子;但是就视觉上来看,我的全身都呈现出黑蒙蒙的状态,就像是由黑色的雾气凝聚而成。
这里貌似是梦境。我之前是疲惫过头,昏睡过去了。我这才反应过来。或许我应该在昏睡之前先进入火元素形态的,那样就不需要睡眠了。现在我必须争分夺秒地分析和找寻麻早的踪迹才是,可没有功夫浪费在睡觉上面。
只是既然都已经睡着了,那就只能先往前看。做个梦应该不会占用现实世界很多时间。而且,这处梦境显然很异常。
这种灰色雾气我见过两次。一次是在地下室接触到黑色玉石;一次是最近做了过去觉醒超能力前的梦,灰色雾气在最后也出现了。我总是贴身保管黑色玉石,或许第二次也是黑色玉石带来的。
我现在是再次被黑色玉石拉入了梦境之中吗?
这怎么看都是怪异现象。
我的内心被常理难以解释的现象所吸引,好奇心和冒险欲望在我的心中占据了上风。
继续在这里逗留估计什么变化都不会发生,我开始在灰色的浓雾之中前进。
一分钟、十分钟、三十分钟……也不知道这片神秘的迷雾梦境到底有多么广袤,我走了很长时间都没有试探出边界,甚至有种原地踏步的感觉。或许这里是没有边界的。手边也没有计时工具,多少分钟我都只能靠着模糊不清的感觉去把握。
又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虽然我自认为足够耐心,但是如此单调的空间还是令我感到乏味。我这才开始思考有没有办法主动从这個地方脱离。这里显然是没有出入口的。上一次我之所以能够从这片灰雾空间里脱离,是因为我取回了正常的意识和情绪。现在我从一开始就具备了这种条件,却仍然被困在这里。
在这段乏味的时间里面,我也尝试过发动超能力。遗憾的是,超能力并未响应我的呼唤。既不是被封印了,也不是被其他外力阻止了。不知道这么形容是否贴切,相信很多人都有过突然忘记某个字怎么写的经历,我现在的感觉就和那个差不多。倒是非常符合“梦境”的风格。
这种“手无寸铁”的感受真是久违。
我时常会想象,如果自己没有成为超能力者,未来会步入何种人生道路。
如果没有超能力,或许我会努力成为战地记者,或者是成为探险家,亦或是成为刀口舔血的雇佣兵,甚至是成为破坏社会稳定的犯罪者也未可知。当然,忘记一切,就此成为碌碌无为的普通人也是很有可能性的。
只是在经历过洞穴之下的开悟,认识到自己的真面目之后,我就很难再想象“普通生活的自己”了。
而相较于成为战地记者、探险家、雇佣兵、犯罪者的自己,我认为如今这个拥有无与伦比的“超凡之力”的自己,反而可能是最为弱小的自己。是在十四岁的梦境里,说出软弱话语之后延长线道路上的自己。
超越现实的冒险,明明就在现实之中。
明知如此,我却还是情不自禁地走向幻想的世界……
忽然,一道陌生的脚步声隐隐约约从远方的浓雾里传过来,打断了我的沉思。
我警觉地抬起头,朝着那个方向望去。
那道脚步声并不是我的幻觉。浓雾深处的脚步声变得越来越清楚,听上去和我走路时的脚步声差不多,就像是踩踏在沙滩上一样。没过多久,那道脚步声接近到了一定距离。我的心中升起了一股非常莫名的直觉。
——这道脚步声的主人,是个“非常恐怖”的家伙。
我还是第一次对谁产生这种感觉。
尤其是在觉醒超能力之后,我就更是没有从任何人那里感受到过“危险”和“恐怖”。就像是在现实里近距离接触大型肉食猛兽,与在电视机里看到肯定是截然不同的,这其中的差别就是我所品味到的“恐怖”。
当我升起这股陌生情绪的同时,脚步声的主人仿佛也感应到了什么,冷不丁停止了移动。
然后,对面传来了非常警觉的声音:“——谁?”
是成年男性的声音。
我没有贸然回应,对面的男性也没有继续说话。局面生硬僵持。我隔着浓密的灰色雾气注视声音的方向,而声音的主人显然也深怀戒心。
一时间,我们就像是在深夜的森林里持枪潜行,不巧撞见彼此的陌生猎人。无法分辨出对方是善意还是恶意,甚至不知道是应该后退还是继续接近。我们谁都没有妄动。
过了一会儿,我决定还是由自己先行动,向着对方走过去。只不过对面好像也是相同的想法,他同时动了起来。我们很快就碰头了。
对方的身影在浓雾之中显现了出来。与现在的我状态相同,他的身体也是仿佛黑色雾气凝聚而成,只能用“一道人影”来形容他。
他比我高很多,至少有一米八几。从身材轮廓来看应该有锻炼过肌肉,却没有过度壮实,而是给人以修长适度的印象。
审视的目光落到了我的身上,他似乎是在鉴定我的威胁度。我没有主动威胁他的意思,可在审视过后,他对于我的警惕目光似乎不减反增,肌肉也是处于紧绷状态。
“谁?”他再次询问。
“这是我的问题。”我说,“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当我问出这句话之后,不知为何,他紧绷的肌肉好像放松了。
“我是通过神印碎片来到这个梦境的。”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友好,“你也是一样的吗?”
神印碎片?
我可不知道自己身上有叫作“神印碎片”的东西。非要说的话,那就是黑色玉石。我应该就是通过黑色玉石来到这里的……黑色玉石就是他口中的神印碎片吗?
神印……这个名词我之前也有听到过,是麻早在临别前向我提到的。
——我会向这个社会证明末日的存在,或者是找到神印,直接终结末日的降临。
麻早这句话所说的“神印”,和对方口中“神印碎片”的“神印”,是同一件东西吗?
我现在是应该装作知晓神印为何物的样子尝试套话,还是直接对眼前这个人提问?
还没等我作出决策,眼前这个人似乎直接从我的态度里面觉察到了真相。
“原来如此,你不知道神印是什么……”他沉吟。
见此,我索性直接求教:“你所说的神印碎片,是长得像是黑色玉石的东西吗?神印又是什么?”
他先是点头,应该是在肯定我的第一个问题,然后回答了我的第二个问题:“所谓神印,是传说中能够实现任何愿望的神器。”
“任何愿望?”我以缺乏真实感的口气重复。
“任何愿望。”他说,“至少据我所知是这样的。”
那个黑色玉石,居然是万能的许愿机的碎片?我感觉难以置信。假设这是真的,难怪麻早会说只要找到神印,就可以终结末日。
但是……既然都已经变成了碎片,那就是说许愿机已经无法使用了?还是说只要把破碎的部件收集齐全,愿望依旧可以得到实现?
如果麻早的目的就是收集这种黑色玉石,那么我是不是只要提前向她展示,她就不会离去了?然而,当时我的想法是不能让她知道自己遇到了怪异事件,自然也就无法对她展示黑色玉石。
而且这些推测都要建立在“黑色玉石真的就是麻早所说的神印的碎片”的前提下。我也没有随随便便就相信眼前这个人的话语。或许根本就不存在那种许愿机。
接着,对方再次说话了。
“不知道能否把你手里的神印碎片交易给我?”他的语气十分客气。
“你刚才都说这个东西能够实现任何愿望了,现在却要向我提出交易,不觉得有些矛盾吗?”我问。
“能够实现愿望的是完整的神印,而碎片是没有那种力量的。”他耐心解释,“与其继续保有这种碎片,倒不如交换一些现实性的利益,伱不这么认为吗?”
“你刚才好心回答了我的问题,我要向你道谢。”我说,“但是很抱歉,这个碎片对我还有用处,暂时不能交易出去。”
如果我之后找到了麻早,黑色玉石或许能够成为劝说她留下的其中一块筹码。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打算如何与我交易,但我是不可能在眼下将其脱手的。
“是吗……”对方凝视着我,似乎正在盘算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