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你。
张保顺恨毒了霍琚,眼睛跟毒蛇一样盯着霍琚不肯走,还是他老娘怕狼来,趁着天未完全黑,赶紧把他拽回家。
等不相干的人走光,村长夫人前去关上门,屋内空气遽然凝滞,半天没人开口说话。
霍琚的爹霍永登上头有一个兄长,也就是霍琚大伯霍永丰,下头有个妹妹,霍琚姑姑霍垚,嫁到隔壁大岩村,今天不在这儿。
在场霍永丰和霍永登两家人,古代成婚早追求多子多福,算算也有一大屋子,小辈们自然不敢吱声,低头盯着鞋尖瞧的,互相使眼色打机锋的,还有打着哈欠毫不关心的。
长兄如父,父母走后,作为霍家辈分最高的霍大伯率先打破沉默,“大郎,你说说究竟咋回事?既然没被狼吃,好好的咋不回来?白叫人担心。”
赵秀娟适时抹起眼泪,“是啊大郎,你不晓得我跟你爹一天天有多担心,你当年一声不吭就走,让我们苦苦等了十年,现下好不容易回来又……呜呜呜……”
霍永登听得心头火起,“你个畜生玩意儿,成天就晓得惹你娘哭,让你娘白白为你掉了多少眼泪,既然不想回来当初就该死在外面!”
“二弟,你说什么气话呢,大郎好不容找回来,可别再把人气跑了。”霍永丰妻子开口打圆场。
村长吧嗒吧嗒抽起旱烟,眉头死死拧着,“霍大郎,你对家里是不是有什么不满?要不怎么三天两头往外跑?”
村长夫人猛地拍了他一下,“说什么浑话呢,我看大郎再老实不过了,怎么可能对家里有不满,大郎去参军前,家里地里的活儿可都是他在干,如今伤了身子回来养伤还遇到狼,能保住一条命就算阿弥陀佛了,哪能怪在孩子身上。”
被村长夫人一提醒,村长蓦地反应过来,对啊,霍大郎明明是受害者,咋被霍永登夫妻俩一说,搞得像霍大郎故意往外跑平白无故惹人担心一样。
村长夫人翻了个白眼,给霍琚添了杯温水,瞧瞧这俊脸白的哦。
赵秀娟的哭声戛然而止,暗自捏紧了手帕,“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只要大郎平平安安,别的都无所谓。”
村长夫人怎么听怎么刺耳,可又分辨不出哪儿叫人不舒服。
“村长,大伯,今天您二位在这儿,正好帮我做个见证。”自从山上下来就保持沉默的霍琚忽然开口。
众人脑袋如同向日葵般齐齐转向霍琚这唯一的太阳,赵秀娟心中莫名升起一股不妙的念头,她张了张嘴欲阻止,霍琚却先她一步说了出来:“我要分家。”
“什么!?”
四个字不亚于平地起惊雷,全场所有人震惊无比,霍永登回过神来第一反应就是破口大骂。
“小兔崽子你翅膀硬了,老子没死呢,你就要闹分家!不分,不可能分家。”
赵秀娟自然也不同意,她还等着霍琚伤好后像十年前那样做牛做马呢。
“大郎,好好的分什么家,即便你对爹娘有怨,难道对弟弟妹妹们也没感情了吗?莺莺出嫁时可需要大哥背着出门呢,小荣以后要考举人做大官,带我们全家过好日子呢,怎么可以少了你呢。”
“是啊,大郎你别冲动。”大伯母抹了抹眼泪劝道。
霍永丰沉默许久开口劝道:“大郎,且不说你爹娘身子康健,没有分家的道理,何况你还未成婚。”
赵秀娟闻言一喜,似乎抓到了什么把柄,抓着这点说事:“对呀大郎,旁人分家也是成了婚单出去过日子,你独身一人,身上又有伤,连个照顾你的人都没有,我和你爹哪能放心,你这般岂不是在诛我们心吗!”
赵秀娟一番话有理有据无法反驳,她瞥见霍琚嘴唇抿成直线,一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样子,唇角忍不住勾起。
跟她斗还是太嫩了些。
屋内再度陷入安静,这件事似乎就这么敲定了。
“碰!”厚厚的门板骤然被人一脚踹开。
一道颀长的身影踏着月色而来,“谁说他没有。”
“我就是他夫郎。”
第24章
现场如同电影中的定格画面,谁也没有反应过来。
凌息视线穿过人群,一眼望见座椅上的霍琚,男人深潭般沉寂的眼眸滑过一抹讶异,旋即浮起碎星闪烁的光芒。
霍琚未曾料到凌息会毫不犹豫地跑来找他,他以为他跟随村民们下山是在给给凌息选择的权利,一百两银子于普通人而言是天文数字,哪怕凌息答应过他会帮他治腿,但他离开后,凌息完全可以当做无事发生,不必再耗费心力筹钱。
按照凌息抵达的速度,霍琚推测他多半刚从县城回来,发现竹屋的异常后就马不停蹄地赶来,不带半点犹豫思索。
心中好似打翻了调味瓶,五味杂陈。
“你!你居然没死!”不知谁大叫一声打破满屋寂静。
村长僵直如尸体的身子终于缓过劲儿,缓缓吐出一口气,小腿尚在止不住抖动,一开口声音还有点颤,“你身上怪病究竟过不过人?”
听到村长问话,霍家人骤然回忆起这个哥儿身上有怪病,指不定会过到他们身上,顿时跟见了瘟疫似的同凌息拉开最远距离,害怕得瑟瑟发抖。
凌息无语地看着他们一系列反应,“我说你就信吗?”
村长面上流露一丝尴尬,假意咳嗽一声,道:“你先说说。”
凌息没什么可隐瞒的,将具体信息含糊过去,“不传染人,热症在我老家很常见,只要喝我们当地一种药汁就会降温,那天我没有喝药汁,才会浑身高热。”
凌息本地话夹杂官话,全靠霍琚翻译给村长听。
村长面露惊异,世上居然有如此神奇的事,不过他的确听闻过一些地方的人打出生起就有所不同,比如有整个村的人皮肤跟雪一样白,眼睛是蓝天的颜色,曾有商人经过那处,以为自己见到了雪山中的妖怪。
还有村子里的人脖子肿大,连小孩儿都无法幸免,神婆说他们村子遭到了诅咒,需要日日诵经念佛,方能免除罪恶。
“他是不会说我们这儿的话吗?”村长见霍琚帮凌息翻译,扭头询问霍琚。
霍琚颔首,“嗯,他能讲大盛官话,不太懂我们本地话。”
村长醍醐灌顶,他说这哥儿讲的另一种话怎么听着怪耳熟的,原来是大盛官话,他有功名在身,是个秀才,可惜屡试不中只能放弃,年轻时在县学念书也曾学过官话,多年窝在村里生活,每天面对东家长西家短,官话如何讲早忘得一干二净。
这下真成了他推测的那样,人家小哥儿并未身染怪病,更不会传染人,他们全村人把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哥儿扔进深山,当真罪孽深重。
也怪他学问不精,没法同小哥儿交流,早早弄清楚情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