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事已定,郡王府也入宫请了旨。
虽然不是皇家赐婚,可请了入玉蝶的旨意,那就等同于皇家赐婚。
秦政没这个胆量。
秦之颜一个人往梨园走,她知道,自己拦不住秦政,也拦不住王氏。
可在大婚之前,她不点头,秦玉婉就只能以庶女的身份出嫁。
她要的就是王氏憋着的那口气,更要的是秦政不得安生。
当年娘亲死的憋屈,直到前世秦家败落,她才从疯癫的王氏口中知道,娘亲在这个宅子里活的多不愉快。
既如此,那就谁也别开心了。
热热闹闹的祠堂,一片死寂。
族中众人被带下去休息,秦政火冒三丈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王氏摆摆手让秦玉婉和秦玉斌离开,这才温声劝道,“老爷,之颜一向都很听话,这一次怎么……”
秦政气得瞪眼,“还能怎么?这不是攀上了郡王,翅膀硬了,连我的话都不听了,真是翻了天了。”
他骂完又皱起眉头。
“顾彦昭的身份我并没有查实,你们娘俩下的这步棋若是错了……”
“老爷!”王氏挽住秦政的胳膊,风韵犹存的眸子撒着娇。
“玉婉怕您不信,跟你提过发生的事情,不都发生了吗?无论是重活一生,还是开了慧眼,这都是秦府天大的际遇,若真到了玉婉说的那一日,您可真就是万人之上了。”
见秦政被哄好,她再次开口。
“老爷,无论如何,玉婉绝不能以庶女的身份出嫁,您跟族老好好想想办法,只要瞒着之颜去府衙偷偷换了婚帖,将来事成,谁也不能诋毁玉婉的身份。”
离开祠堂后,秦玉婉却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带着丫鬟婆子气势汹汹地去了梨园。
“秦之颜!”
两个婆子推开了珠儿翠儿,秦玉婉抬手朝着秦之颜扇了过去。
秦之颜早有防备,身体往后退了半步险险避开,面露惊惧不解。
“妹妹,你这是做什么?马上要成婚的人了,怎的礼数都不懂了?”
“我用的着跟你讲礼数吗?”秦玉婉这会儿在气头上,又自认凤命加身,气势猖狂。
“秦之颜,族老是给柳家脸面才问你的意见,你以为你不同意,我娘就做不了平妻吗?真以为自己嫁去郡王府就找到了靠山,还敢在秦家耀武扬威,谁给你的狗胆!”
珠儿翠儿气得面红耳赤。
秦之颜的神情却异常平静,眸色之中甚至透出些愉悦。
重活一次,秦玉婉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耐不住性子。
她微微侧了下身,在她身后站着的是郡王府刚刚派来教礼数的嬷嬷。
现在羞辱她,等同于羞辱郡王府。
自然有人会站出来说话。
果然,教习嬷嬷的脸已经冷如寒霜,“秦家庶女真是好大的威风!”
……
王氏和秦政正准备跟族老谈谈,就被小厮叫去了梨园。
得知了前因后果后,秦政一巴掌呼在了秦玉婉的脸上。
“混账东西,竟然敢对嬷嬷不敬,还不跪下。”
秦玉婉捂着红肿的脸委屈至极。
“爹,她就是一个下人,让我跪她,她承受得起吗?”
教习嬷嬷冲着秦政微微躬身,面色依旧阴沉如水。
“秦大人,她说的没错,老奴只是一个下人,即便在太妃娘娘身边伺候了四十年,依旧是个奴婢,自然受不起堂堂秦二小姐的礼。”
秦政慌得赶忙还礼。
“是本官教女无方,让嬷嬷见笑了。”
教习嬷嬷直起身。
“老奴见笑是小事,此事闹到太妃耳朵里,可就不好收场了。云国最重礼数,自古嫡庶有别,秦二小姐竟然嚣张到要对秦家嫡女、未来的郡王妃动手,老奴实在不知,是何人为她撑腰,竟让她胆大的连国法都不尊了。”
这下,王氏的脸也吓白了。
“嬷嬷言重了,这只是她们姐妹俩嬉闹而已。我虽不是之颜的亲生母亲,待她一直如亲生一般,府中上下人尽皆知,嬷嬷切不可偏信。”
她说着看向秦之颜,眼中警告之色异常明显。
秦之颜眉宇柔和乖顺,“母亲待我如何,之颜自是知晓,不敢忘怀。自从婚事订下之后,母亲一直未来梨园看我,应是为我和妹妹操持嫁妆。”
她的眼睑垂了下来,透着几分悲伤。
“我娘过世的早,这本应是她去操劳的。嫁妆的事情,之颜也不求其他,母亲将我娘留给我的铺子拿与我便是,至于其他,便紧着妹妹吧。”
如此大度得体。
王氏却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柳氏死了之后,留了不少东西,可多半是些死物,最赚钱的就是那几间铺子。
当初柳氏打底打的好,根本不怎么操心,银子就哗哗的进,这么个摇钱树,怎么能交给秦之颜!
她刚要说话,教习嬷嬷却皱起了眉。
“姑娘,你是秦家嫡女,嫁妆自然是秦家头一份,若是寒酸了,丢的不仅仅是秦家的颜面,还有郡王府的。难不成秦大人还要让一个小小的庶女在嫁妆上压你一头吗?”
王氏被堵得哑口无言。
秦政心里自然不舍得那些铺子,不过……
看如今的形势,秦之颜似乎得了太妃的赏识,将来若顾彦昭真的能成事,掌握兵权的郡王爷可是最大的助力。
他当即点头,让王氏将铺面地契和嫁妆礼单尽快备好,说完便走了。
王氏恨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拉着不甘心的秦玉婉也跟着一起离开。
他们前脚刚走,秦之颜就冲着教习嬷嬷行了一礼。
“多谢嬷嬷。”
教习嬷嬷的眸光闪了闪,淡笑着俯了俯身并未多说。
来之前听闻秦家嫡女软弱无能,今日一见倒是个有主意的,看来郡王府的死结,有望打开了。
之后几天,秦玉婉被秦政关在了房间自省,出嫁前不准出门。
王氏虽然满脸肉疼,却还是很快将礼单地契送了过来。
婚期如期而至。
秦之颜穿着凤冠霞帔踩着礼炮声一步一步走上花轿,她回头看了眼门匾,前世今生,从此刻开始,命运再不相同。
行礼叩拜,送入洞房。
自始至终,她也只能看见那双骨节如玉的大手,攥着红色的布绸,冷白修长。
她在婚床上坐了许久,人都有些昏昏欲睡了,才听到外面传来一道淡漠低沉的声音。
“都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