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云禾收到了苏月影的回信,信里,她对林霜霜的事也同情得很。
她说:我们这些下等女子,都是从小被卖到那里的,命运由不得自己。若是林姑娘愿意,我必待她如姐妹,让她以后的日子不再受苦。
云禾看了也觉得感慨,于是让江嬷嬷去叫林霜霜来,把事情一说,再把信给她看:“你觉得如何?若也觉得接受,这两日我就派人送你去庄上。”
林霜霜抿紧嘴唇,沉默得一句话也不说。
云禾微微皱眉:“是不是觉得庄子劳累,会不习惯?人哪有不吃苦的,而且,并不是让你去干体力活。”
林霜霜还是沉默。
云禾又说:“你是不是担心那赎金的事?放心好了,你日后赚了银子再还好了,还不上也没关系,乔家也不缺你这一星半点。”
江嬷嬷也说:“是啊,林姑娘,我劝你不要不知好歹,我们夫人为了你的事,可也操了不少心。这也是对你最好的安排了。”
林霜霜深吸一口气:“夫人,我不愿去,我想留在乔家。”
“留在乔家?”云禾惊讶了:“你是真不在意慕容静?还是真心喜欢侯爷?”
林霜霜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一旦离开,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云禾好说歹说,她就是不松口。无奈,只好应了她。
等到林霜霜离开后,江嬷嬷无语吐槽起来:“机会?她还要啥机会?还想在慕容静的眼皮下争宠当姨娘不成?”
云禾也想不明白:“我只当她想通了,谁料竟会如此……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留着她来,只怕乔家也不得安宁,县主肯定还会变本加厉。”
“能有什么办法呢?”云禾面无表情:“都是乔玉安惹来的祸事,他自个儿倒是躲得好好的。”
江嬷嬷也无语:“那这事,要不要告诉侯爷啊?”
“派个人去说一声吧,说清楚这件事,也让他拿出个说法来。”云禾低声说。
是啊,既然不走,总不好无缘无故长期留在乔家,该给的名分就给吧,要不然瞧着也糟心。
谁料云墨斋的乔玉安听到这件事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莫名地害怕起来……开始说要走,他刚松了一口气,这会儿怎么又要留了?
他紧张地再次确认:“她是真的这么说的吗?真不走了?”
下人点了点头。
乔玉安沉默起来……在他眼中,如果说慕容静是一触即燃的油脂,那林霜霜就是引发燃烧的火石。这两人还在一起,会带来天崩地裂的可怕后果。
不行,他得预防一番。
“你等一下,我写封信,你带给林姑娘。”乔玉安低垂着眉,摸出了纸笔。
很快,他在纸上写了若干行字,折了递给下人:“莫让其他人看到……我是说潇湘院的人。”
下人心领神会,将东西揣在怀里就离开了,直接去了厢房,将东西给了林霜霜。
林霜霜拿到这张纸条时,心里咯噔一下……无论如何,乔玉安曾是她动神过的人,也是让她鼓足勇气离开的人。
无数次的失望后,心里总有一处念着过去。所以此时,她心想,若是乔玉安关心自己,自己就能原谅他。
可当她展开纸张后,心里刚冒出的那点热气就被冰冷的水泼灭了。
这上面俨然几行字,字字冷漠疏离,甚至带着惧意。
乔玉安叮嘱她:安分守已,尊重夫人与如夫人,切莫干出不得体之事。
林霜霜盯着那几行字看了半响,咧嘴笑了起来,笑声带了几分凄厉。
下人听得有些毛骨悚然:“林姑娘,若是没什么事,小的就下去了。”
林霜霜一句话也没说,在下人走后,她将那纸撕开,再撕开,直到它变成了一堆碎纸屑,最后犹不放过,又将它们全都扔进了烛台上,一把火全烧了。
看着那些黑灰,林霜霜讽刺地笑了起来。
自己竟然会相信这个男人,真是何其可笑!
林霜霜扬声唤婢女进来:“烛台脏了,你擦一下吧,上面全是黑灰。”
此后好些天,她老老实实闭门不出,正常地吃饭,正常地睡觉。
江嬷嬷派人来询问她的情况时,婢女都摇了摇头:“林姑娘好像没啥情绪,平静得很,像是想开了,偶尔发呆也没啥表情。”
江嬷嬷觉得有些奇怪,但想想,在艺坊长大备受磋磨的林霜霜,可能心是真的大吧。
没有人知道,林霜霜每天每夜冥思苦想,竟是谋划了一件冒险的事。
她要掳走慕容静的儿子。
她想了多日,对于慕容静这样的疯妇,寻常的事威胁不了她。无论是家中亲戚,还是乔玉安,甚至是她自己,她都充斥着一种同归于尽的情绪。
但唯独这个半岁大的儿子浩哥儿,她爱之如命。她能为儿子拼命,甚至去死。
所以,她越是珍爱什么怕什么,那越是要破坏什么……
林霜霜想的办法很简单,就是趁着某天慕容静出门时,混进潇湘院带走浩哥儿。
慕容静经常出门的,她向来坐不住的,每隔一两天就要去云墨斋骚扰乔玉安,或者去集市四处转转。
所以林霜霜很快等来了机会。
这天午时,她一身新衣带着婢女端着汤盅往云墨斋去了,林霜霜站在院侧,瞧着她走远了,蒙上面纱快步走了进去。
此时大家都在用午膳,院子里根本没人。林霜霜躲在廊柱后,亲眼瞧见奶娘端了碗进去,没一会儿,屋里响了几声哭声,但很快就消失了。
再过一会儿,她又端了碗出来,把门带上时,一脸嫌弃地说了句什么。
但也是自言自语,无人能听清。
林霜霜本以为奶娘放了东西,会来陪着浩哥儿睡的,谁料她径直去了旁侧的屋子,许久都没出来。
林霜霜壮着肚子凑近一听,竟听见了洪亮如雷的呼噜声,奶娘竟是睡着了。
所以她很轻易就进了屋子,看到床上那熟悉的孩子时,她有些懵……这是半岁的孩子么?为什么竟这么大个,黑黑胖胖瞧着像是一岁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