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向西以一句“我是私生子”,作为他故事的开局。
“我妈当时太年轻了,那个男人说什么,她就信什么。她甚至为了那个男人和父母彻底决裂,出走一千多公里来到陌生的城市。但那个男人有家庭啊,他们怎么可能容得下她。”
“听我妈的朋友说,她当时受了很多折磨……被当街扒衣服录视频什么的。”
“也是从那一次开始,她的精神就不太正常了。”
在李向西的回忆里,母亲一直是苍白色的。她的身体削瘦苍白,脸颊凹陷,头发乱糟糟,每天都穿着脏兮兮的白色睡裙沿街行走,像是一朵彻底枯萎凋谢的花。
七岁的李向西已经懂事,放学回来,知道牵起她的手,带她回家。
“那个男人在刚开始的时候,还会隔三岔五地打钱过来。但后来,也许是被家里老婆发现了,钱也就彻底断了。我们靠着低保补助,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
李向西刚刚十岁的时候,就知道去给邻居送牛奶、捡报纸,赚一些小钱。
在母亲的药钱、自己的学杂费之外,填上一点微不足道的买菜钱。
他看到邻居家的小男孩在吃泡泡糖,很羡慕,没有人给他买过。邻居家的小男孩看李向西想吃,就让他学狗叫,他那时不懂事,汪了一声。
康弃艳放学经过看到,扇了对方一巴掌,拿棍子把对方赶跑了。
“你就这么馋!”康弃艳骂,骂完给李向西买了两块泡泡糖。
多的没了,她也没钱。
李向西不仅馋,还总是饿。
前胸贴后背的饿,两眼发黑的饿,会去捡烂菜叶的饿,会去垃圾桶里翻东西的饿,会丧失尊严学狗叫的饿。
这种情况在他长大一些,在学习上展露聪明头脑,受到老师和学校关注后才渐渐好转。学校为他免除了部分书本费和学杂费,有成功校友回乡捐款资助。
李向西穿着浆洗到发白的衣服,举着写着捐款金额的牌子,对着媒体的镜头微笑。
他还是很饿,从灵魂深处传来的……磨牙吮血的饿。
“后来我考上了大学,以为能过上好日子,但我妈却突然死了。她们说她是跳楼自杀……”
“我什么也不懂,还是艳姐帮我张罗的葬礼。那时候她也刚刚跟自己的老公离婚,差点被对方拿刀砍死。我帮她拦下一次,后来我就回学校继续读书了。”
“但没想到,我们又会在紫星重逢。”
李向西叹气,“当然啦,艳姐她现在已经是A阶玩家了,实力比我高出太多。但她还记得我帮她那次,依旧认我这个弟弟。她人真的很不错的。”
何枝戳着盘子里的牛排,她不习惯用刀叉,把肉切的零零碎碎。
李向西立刻把自己切好的换了过来,还体贴地为何枝倒了一杯刚刚醒好的红酒,“你别嫌弃我啊枝枝,我的家庭……不是我自己能选择。”
“我不会嫌弃你。”何枝说,“我的爸爸走的早,我也是和妈妈一起长大的,家里也很穷,我知道你的辛苦。”
李向西立刻问,“真的吗?”
何枝咬一口牛排,“我也捡过东西吃……那时候在快餐店打工,有一个汉堡被咬了一口就扔了。我去收盘子,偷偷把那个汉堡吃掉。”
“真的很好吃。”何枝顿一下,说,“那是我第一次吃汉堡。”
在她说完这句话后,她看到李向西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这是一种古怪、兴奋又诡异热情的亮。
他看着何枝的眼神,一瞬间充满了柔情似水,又仿佛带着讥讽与嘲弄。是如此的亲切如遇故知,又是如此高高在上充满厌恶。
像是一条蛆虫,在行走在缤纷美丽花园里时,看到了另外一条和自己极其相似的蛆虫。
而这明亮眼神,也仅仅持续了不到半秒钟的时间。
“我也是!”李向西压低声音说,“我第一次吃汉堡,也是去快餐店打工时偷吃的!我当时太紧张了,还把汉堡皮捏扁了,吃起来的口感像烙饼。”
说完,他就自己哈哈笑了起来,似乎是觉得当时的自己真的好傻。
何枝同样露出了微笑。
她晃动一下红酒杯,“我们什么时候进副本?会不会遇到极光的人?”
“遇到就遇到呗。”李向西不以为意,“霍寻静一向自诩善良,高高在上。他不会明着对我们下手的。呃,我的意思是,他是榜一的大神,应该没空盯着我们两个小喽啰看。”
“枝枝,你和他的关系怎么样?你喜欢他,是因为他在副本里帮助过你吗?”
“我和霍寻静在现实世界中,就是同事。我单方面喜欢他,但实际上我们不是很熟。”何枝说,“霍寻静的家世好,人也受欢迎……你懂的,我和他存在天然的阶级差距。”
李向西又笑,“阶级差距!”
“我告白过,但被直接拒绝了,场面弄得很尴尬。他不是很看得起我,这也是我想离开极光的原因之一。”
“你还和他告白过?什么时候的事?”李向西的脸色阴沉了一些,“他凭什么看不起你!他算哪根葱?”
空气中的温度跳高了一瞬,又飞快降了下来。康弃艳推门而入,身姿曼妙地行走到李向西的身边,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
“你吃饱了吗?不够的话,我这里还有刚刚炖好的鸡汤。我自己炖的。”
康弃艳看向何枝,露出微笑,“枝枝要不要也尝一碗?我的手艺还不错,你一定会喜欢。”
何枝摇一摇头,站起来,“我吃饱了艳姐。我想好了,下一个B级副本,我跟着你和李向西一起去。如果合作愉快,我就留在黑巴曼不走了。”
“合作一定愉快。”康弃艳举起李向西的酒杯,示意何枝也举起自己的,与她轻轻一碰。
何枝先走,回去准备进入副本的东西。临走前她回头看了一眼,通过群魔乱舞的人群和包厢半开的门缝,看到李向西捧着鸡汤喝得很香。
而康弃艳则靠在桌子旁,垂头看身旁得男人,脖子弯成一个柔顺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