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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藤原泉为了获得更多的信息是选择了【全部】通感的。然而被头痛冲击着的夏油杰的大脑根本没有什么连续的心声。能够撑着这样和她正常的、还有交锋的交流,不过是因为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疼痛,和碎片化的绝望悲伤。
而藤原泉也只能从这些碎片中捡拾一点点细碎的神思,忍受着从夏油杰那儿同步过来的痛苦、以及不断激涌的情绪,做推理归总。
这家伙,看着温和平静的,内里情绪倒好丰富。
比五条悟还丰富。她想。她对此不反感。
藤原泉推理到了,他因为某种【大义】想除去普通人的理性。
又感知到了,他因为【杀人】这个可能而痛苦愧疚不堪的感性。
好像在一边劝说着自己麻木,劝说自己往理性这边走。
然而理性这边的道理又还没有足够的事件去支撑他相信,还没有——
藤原泉疑惑了下。
还没有。绝望到让他去不得不相信这样的陌路。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末路】?
藤原泉有些迷惑。
然而夏油杰的大脑就像一片海难后的大海。全是碎片尸骸、杂碎的木板,她只能在一浪又一浪的颠簸中捡拾这些碎片,并竭力在被浪打离开前推理这儿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会相信这样的【末路】。
藤原泉想,这种极端的计划总得有足够的绝望支撑。总得要他绝望到不能更绝望,实在找不到更有希望的道路了,又实在想逃离这样麻木不变的现状,才随意抛掷自身投身自毁吧。
虚假的希望。
如果要藤原泉评价夏油杰这个闪念的计划的话。那只是一种更麻木的绝望。
而夏油杰身边有发生什么让他这样绝望的事吗?
藤原泉不明白。
他同级、好友都还活得好好的,星浆体事件......他也知道天内理子还活着的吧。伏黑甚尔当时忙着敲诈和逃跑也没把他打出阴影吧。
所以为什么。藤原泉迷惑。
为什么,好像有种已经发生过什么不可挽回之事的绝望。
一切捕捉、思考,不过发生在瞬间。
下一秒,藤原泉便被海难后仍未平静的海面,又一个巨滔彻底打下卷走了。
这下藤原泉大脑比夏油杰还痛了。只是他那边的通感不像她【完全】通感还能复制一份她这多出来的疼痛。
藤原泉还是第一次什么都没推理出就被掐断思考。
【救我。】
夏油杰,那个清冷的声音又在心底闪过。
藤原泉无意识在心里叹了口气。
心底一片冰凉。
————
夏油杰的声音顿了顿,他也没有拿开藤原泉挡住他眼睛的手,而是安静的、近乎乖顺地半仰着头。“怎么了?”
已经没有别的可以解释的借口了,于是藤原泉深吸了口气,按耐住大脑负载过度而濒临临界值近乎崩溃的疼痛。她语气还是平静的,就是虚弱也是她独有的那种平静玩笑。
“只告诉夏油君一个人哦。”
她又吸了口气,咬了下舌尖忍住痛哼。
因为的确是很少体验到的疼痛反应,过于痛了反而让她笑了下。
“在你们能听到我心声的时候,我其实能够听到一点你们的想法。”
藤原泉下意识觉得不能全部说出她能完全通感夏油杰大脑这件事。
为什么不能,她也说不上来。只是对说出后,预测到的,夏油杰可能逃避的那个时间线感到了一丝畏惧。
“很抱歉,夏油君。”
掌下青年的眼睫猛地颤了下。藤原泉也跟着不自觉颤了下眼睫,别开了头。
“不用道歉。”
青年反抓着她的手慢慢移下。藤原泉因疼痛涣散了些的瞳孔凝实了些,还是有些迟钝地看向夏油杰。
甚至没注意到没有手遮挡后,夏油杰微微笑起的眼里正映着她眼睫上挂着泪珠的茫然模样。
然而夏油杰才是清爽没有泪痕的模样。
“我说过,我不介意你对我——”
藤原泉同步想起在门口时青年的说法。
【用那些手段.....】
【被藤原桑控制,是一种幸运。】
藤原泉怔了下。
过了会别开眼,眨眼时已经悬在眼睫上许久的泪珠一下坠落,被青年张开的手掌接住,滚烫地、溅在他冰凉的掌心。
“夏油君,什么都能告诉我么?”
藤原泉想到了方才她没得出答案的思考。
然而青年闻言只是狡黠又温柔地笑了笑。慢慢收拢湿润的手心。“我还是希望藤原桑,自己来发现吧。”
“为什么?”
藤原泉不理解。想解决问题的话,马上把问题说出来不才对吗?
藤原泉没把这话表露在心声中,然而夏油杰一看到她眉眼间掠过的迷惑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于是叹了口气,又笑了笑。第一次像一个老师一样引导这个笨拙的学生。
哪怕这个学生是他唯一的医生。
“因为......像藤原桑能够完全理解情感、不——情绪吗?”
对自己大脑开发和身体机能掌控都接近极致的藤原泉下意识想点头,却很快回忆起了同步到夏油杰情绪时的感受,于是摇了摇头。
夏油杰又笑了笑。像看小动物一样看着她,又拍了拍她的脑袋。
“所以说,很多东西就是像这样难以理解、难以被逻辑解释的、纠结又模糊的矛盾。”
“哪怕理智有了闭环的逻辑思考,然而支撑你做出决断的,却往往不是理智。”
藤原泉听着有些愣。她能辨别出夏油杰这话有些道理。却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她做出任何决断都是有清晰的目的和理性逻辑的。
但是她没有马上打断夏油杰。
看出她没有理解的青年笑意平缓了些。“让我打个不太好的比喻吧。”
“嗯......我想想,如果藤原桑的父母复生在了你的仇人身上——唔,应该比喻为你的仇人复生在了你的父母身上,你会是杀死他们,还是救下他们。”
空气瞬间寂静。
过了会,藤原泉抓住了夏油杰还停在自己脑袋上的手。攥住他的手指。“你还真是不怕我生气啊。”
“请不要做这样像乌鸦嘴一样不吉利的比喻。”
青年从善如流地真挚道歉。“对不起。”
“我会想办法剥离我父母的身体和我仇人的意识。”
藤原泉拉下夏油杰的手同时抬头,目光微亮地看向夏油杰。“这是我的选择。我会做出第三个选择。”
夏油杰却笑了笑。“你不会。”
藤原泉正想说什么,却被他打断了。
“因为藤原桑那时也会痛苦。”
“就像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