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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仪太小了,他听不懂。原来这样平常的嘱咐,就是大人口中的诀别。
他隐隐觉得不安,可究竟在不安什么?他不知道。
唯一知道的,是要听话。
只要他听话,一切就会好起来。听爸爸的话,他就可以来接妈妈回家,妈妈也不会像那些白衣服的人所说的那样,这样轻易的死掉。
按照女人教导的步骤,拨通电话的时候,姜仪还这样想。他天真的,就算惴惴不安,惶恐害怕。
是他不够乖吗?
他哭着求着,才七八岁的年纪,把嗓子都喊的沙哑,最后听到的,却是来自陌生女性的轻笑。而他的亲生父亲,丝毫无动于衷,不等姜仪把手机递给女人,就径直挂断了这通来电。他够乖了。
可听话从不能左右生死,因为生死是多么大的事。又多么小。落在旁人的口中,轻描淡写,最多不过一顿饭后谈资。
除了姜仪,没人会记得,这个世界上曾经有过一个omega。
她善良,漂亮,温柔。只是因为她是一个omega,因为爱上了一个alpha,所以就连死,都要那样不体面地死去。没有后事,无人在意,狼狈匆匆地落幕,死在本还娇艳的大好年纪。
她单纯地爱,全心全意地付出,以为是爱情可以战胜一切,以为自己是那个独一无二。
她是姜震云不顾家里所有人反对,那样轰轰烈烈明媒正娶的妻子,就算婚后失去自由,也心甘情愿收起锋芒,专心做起对方想要她成为的菟丝花。
这是理所应当的,世俗所认定的顺理成章。
可她的真心只是笑话,是低劣的仿品,破碎的花瓶,衣领上碍眼的污渍。在真迹出现之后,多呆一秒,都会无所遁形。
一生可怜可悲,最后烂在无人知晓的角落,结束得如同轻飘飘吹过的风。
连姓名都不为人所记。
死之前的最后一句话,都在告诉姜仪:“……你听他的话,依依。他来接你……你一定要乖。”
或许是察觉自己即将油灯枯尽,女人死死抓住姜仪的手,用力到让他疼。她说话从来轻柔,姜仪从未见过她这样激动的模样,可他不敢哭,更不敢说不,只呆呆地任由泪水从眼眶滑落,止不住地点着头:“妈妈照顾不了你,依依。你不能记恨他,你好好长大,活着!活着最重要,知道吗?”
“你答应我,依依!”
“依依!”
“!”
姜仪猛地坐起身,胸口起伏着喘息。脖颈冒着细密的冷汗,好半天,那股从悬崖失足掉下去的恐慌才渐渐消退。
方才咬破的地方,不知怎的又被撞破,再次流出血来。好疼。
他低下头,在冰冷的漆黑深夜,自虐一般地摁着伤口,让其更大的撕裂开去。好疼。他死死抵着牙关,憋着胸口的闷,压抑着翻滚的情绪,没让自己发出半点声音。
直到眼泪毫无征兆地砸下,混合着掌心流的血,顺着手掌的线蜿蜒蔓延,姜仪脑子里紧绷的那根弦,才终于舍得断裂。
他好疼……划破手的时候,为什么会这么疼?祈云会疼吗?
从窗户逃出去的时候,摔成那样,是不是要更疼?躺在病床上的时候,腺体缠上纱布的时候,和拄着拐杖的时候。
他流了很多血吗?为什么脸色那么白?……
耳边混乱喧嚣,滋滋冒着杂音。姜仪试图捂住双耳逃避,手抬到半空,又生生停下,转了个弯,用力拭去了眼下的水渍。
姜震云才是那个疯子,他才是那个疯子。
害死了他妈妈还不够,还丧心病狂地继续找,往家里娶了一个又一个女人,各个都照着宋舒茹的模子,还想让他变成另一个宋时微,简直无药可救。
他被比较了这么多年……他被比较了这么多年!姜仪捏着冰凉的被角,指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骨头错位声响。他不能就这么输。
姜震云拥有的一切,他都要全部夺过来。那些阻拦他的,他都会通通除掉。
他不是他的母亲,只能躺在病床上苟延残喘,一无所有。
姜仪会为了想要的东西不择手段,会一步步向上爬,利用所有可以利用的一切,独独不会重蹈他母亲的覆辙,把所有情感加注于一个alpha,去赌一个未知的结局。
◇第42章“哑巴。”
只是无论他怎么想,都已经和远在他国的另一位主角,彻底无关了。
一晃几个月过去,意大利正式迎来冬季。
祈云的腿脚恢复得不错,很顺利地完成了工作上的交接。和方知宇说的一样,这里的景色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种美。唯一遗憾的,是罗马迟迟没有落下雪,几乎每隔上几天,对方就会不甘心地嘟囔几句,表达对老天的不满。
日子过得清闲,除开来自方知宇热情到难以推脱的邀约外,祈云的生活简单到如同提前步入了老年生活,每天两点一线,连刚见面时身上尚且带着的病气,都逐渐褪去。
看上去一切都在变好,生活平淡地走上正轨。这是一个正常人会拥有的生活,祈云觉得满足。
很偶尔的时候,他甚至怀疑起前几年发生的一切,是否真实地发生过。那些痛苦和撕心裂肺,不过短短这么些时间,就这样淡忘虚化,仿佛姜仪这个人,从来不曾存在于他的世界。连他自己都快要记不得,那样的疼,心口究竟是什么感觉。
姜仪……姜仪。
他真的再也没有听到过这人的消息。彻底地摆脱了过去,生活在了当下。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是方知宇端着酒杯,甩开身后的众人,朝祈云走来。他笑了一下,双臂搭在阳台的栏杆,扭过头看向祈云的脸:“今天欢迎的主角是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
“透会儿气,”祈云太阳穴有点发胀,被室内混合着暖气的酒气熏的晕。他舒了口气,罕见地露出有些稚气的笑:“顺便逃酒。”
他摇了摇头,一副意料之外的无奈:“再待下去,明天你在公司就见不到我了。”
方知宇猝不及防地被逗笑,说:“他们是一群酒蒙子,你不要搭理。你身体还没好,跟他们胡闹什么。”
“早就好了,”祈云横了他一眼,眸子蓄起点水光,看着像是喝醉了,眼睑透出红:“我又不是omega。”
“alpha又不是不会生病,和这有什么关系?”方知宇不认同地撇下眉,晃着手中的酒杯,旋即将其中猩红的液体一饮而尽,说:“走了,我们偷偷回去。”他狭促地眨了下眼,说:“他们还不知道要多久才结束呢,这会儿人多,一起逃。”
不论是什么事情,用上“一起”这个词汇时,在这样沾染着酒气的环境里,都容易变得隐秘,带上独有的特殊意义。
祈云顿了一下,在对方澄澈的眼眸里,看见自己清晰的倒影。
他恍然间出神,很不讲道理地明白自己的奇怪在何处。是空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