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阮自然是没接他的话,一路沉默,到家时他对雁放说:“训练营快要结束了,你可以回家住。”
听起来再正常不过的话,不咸不淡,却夹杂了点生分的意味,是一种要刻意拉开距离的委婉。
雁放摸出手机,工作室群里的小孩还在就他跟“嫂子”约会的话题瞎起哄。他从繁女士发来的微信推文里找了一条“熬夜的危害”转到群里,这群小孩平时跟他嘻嘻哈哈,本质上还是怕他的,群里霎时安静了。
树立了威信,想起老妈,雁放翻出备注“一闪一闪亮晶晶”的联系人,装模作样发了一条训练营结课的短信,告诉繁女士明天就会回家。
退出短信,“栀子花”三个字在最底部格外刺眼。
叶阮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喜欢释迦栀子的不是他又是谁?老董说那是不常见的品种,难道是雁商或者雁玺的喜好?
雁放指尖一顿,悬在屏幕上空三秒,点进去修改备注。
打了个“哥”,心里觉得别扭,复又删掉,对着空白处沉思半晌,最终郁闷地输入了“叶阮”的名字。
通讯录里进行了崭新的小型排序,“叶阮”的名字跟在繁莹下边,成为他一百余号联系人里唯一没昵称的存在。
先这么着吧,雁放想。
抬起头,三点钟方向贼头贼脑走来一个人影,时髦的忒超前,大冬天里穿个花衬衫,被首都的寒风毫不留情刮削成一张薄片,墨镜顶上是那颗昭示着家族秘辛的头。
雁放正烦着,浑身蛮力没处撒,新车内饰华贵,拍出褶子他都肉疼,何况这车还是叶阮送的。他“哐哐”按了两下喇叭,把林圃吓得差点蹦起来。
“冻死我了,首都不欢迎我啊。这什么恶寒天气,出走一周,馈赠感冒一场?”
林圃絮絮叨叨拉开副驾门,又被雁放冷酷无情地关上了。
“你坐后边去。”雁放脸上有一种单纯的倔强,“副驾得留给我未来老婆坐。”
“傻逼吧你。”林圃翻了个白眼,火速挪到后座,关车门时够用力的,有种以牙还牙的泄愤,“你就这么感谢你的金主爸爸?”
他取下墨镜,狐狸眼一挑,趴在车座中间的空隙里往前凑,“新车啊?出来我都没好意思认,开着一千万的车,问我借三千块钱?你爸破产了?”
“你爸才破产了!”雁放小学生骂道,“工作室前段时间让人砸了,设备全换了新,这不手头紧吗。”
“哎哟那是挺严重的。”林圃摸出黑屏的手机,“来给充个电,爸爸再友情赞助你点儿。”
雁放嗤笑一声,惯会戳人痛楚:“你爸准你回来了啊?还是那小秘想你了?”
林圃脸立马黑了,车里施展不开,好险没动手。他眯起那双狐狸眼打量雁放,没过两秒便明白了,伸手推了一把,“哥们儿都快烦死了,你又哪里不痛快。”
雁放说:“浑身不痛快。”
林圃气笑了,“得,那走吧,咱俩去痛快痛快,憋着一肚子话想跟你说呢!”
他随手往旁边一摸,黑咕隆咚摸到个毛茸茸的东西,拿起来一看,是只玩偶猴子。
雁放打着火,从后视镜里觑了一眼,“送你的,猴子兄弟。”
林圃挺稀奇,挥金如土的豪门少爷,从来没人送过他这种礼物,“你这段时间躲峨眉山去了吗?这是旅游纪念品?”
“昂。”雁放打转方向盘,往市中心驶去,“忘了跟你说,我在峨眉山也有套房子,在景区里,跟猴子同吃同住扯头花。”
林圃信了,“没听说你家还有文旅的业务。四川美女多啊,我还认识几个呢,改天我凑个局,跟你去亲近一下大自然。”
“不行。”雁放惋惜摇头。
林圃狐疑,“为什么?”
“我们水帘洞不欢迎二师兄。”
一路唇枪舌战到目的地,许久没人能跟雁放掰扯这么个来回了,可谓是酣畅淋漓。
两人哥俩好的搭着肩进入辉煌大厅,电梯徐徐上升,拉开是与浓郁夜色截然相反的火热氛围。
富家子弟的生活永远亮着一盏不知疲倦的长明灯,金钱和名声是24小时的通行证。
场子不知是谁撺掇的,大约每位组局者的名单上都写着那么几个必叫的名字,来了是蓬荜生辉,不来也不丢面儿。整个圈子都知道林圃爱玩,因此他属于焊在名单上的人物。
红男绿女、觥筹交错,舞池里摇摆的人群在霓虹灯球的照耀下晃成虚影。
林圃架着雁放沿边儿走,说是朋友留好了卡座,路过的每个人看见他都得停下原先的动作问候一声“林哥”。
到了卡座,来了一对端着酒杯的,男人看气场应该是攒局的,年龄较他们大些,背头、端一双桃花眼,稍显稳重。身旁跟着那位女士骨架小巧玲珑,穿着娇俏的黑丝绒短礼裙,盘着高髻,偏一双媚眼如丝,格外夺目。
细看两人长得有些相像。
跟林圃打完招呼,两双眼睛移到雁放脸上,韩小姐笑着问:“生面孔啊,娱乐圈新来的小明星?”
尾音挠人,摆明了是有兴趣。
雁放在商学院四年,学会的最有用的技能就是别跟这些酒肉之徒认真,于是接腔道:“区区一百八十线,不足挂齿。”
林圃笑得后仰过去,锤他一拳,虚张声势道:“韩大美女,你知道他爸是谁啊?”
韩家大小姐刁蛮惯了,没什么分寸,那张姣好的脸往前倾将雁放彻彻底底地看了一遍,瞧不出什么厉害人物的影子,追问道:“谁啊?”
林圃转头对攒局那人调侃:“韩哥,你这妹妹求知欲挺强啊。”
被称作韩哥的那位嘴角溢出一点淡笑,冲自家妹妹轻摇了摇头,眼神不乏纵容和无奈。
“你玩着,缺什么就自己要。”韩晟睿对林圃说,又冲雁放点了下头,“雅睿出来的少,替她赔个不是,待会儿我让人给你们这儿上几盘好菜。”
他说完握着妹妹手腕走了,韩雅睿扭了两次头,俨然不太满意,走到落地窗边,离远了才敢吱声,“哥那人谁啊?咱们凭什么要低声下气的?”
韩家在首都也算酒楼世家,见过的人不说形形色色也算包罗万象。韩雅睿从小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识人颇有一套,但她实在看不出雁放身上一丁点有钱人的气场。
那张脸上除了帅气,窥不见任何属于纨绔的不良气息,总结来说就是长得挺帅的,看着挺穷的。
韩晟睿望着窗外夜色,一言不发。
韩雅睿明显从他脸上看出不想把话挑明了说,更觉不爽,家里人一向对她百依百顺,尤其哥哥,这使她更加好奇了,“到底谁啊?你不告诉我,我就自己去问!”
韩晟睿拿她没办法,手掌按着她肩膀把人转了个方向,抬手一指窗外车水马龙,眉心深深蹙起来:“他家的集团总部。”
韩雅睿的视线在灯火里飘忽乱窜,最终难以置信地定在约两公里外那栋显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