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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傲,有满腔抱负。纵然皇帝叫我同您当年一样为国舍身,我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活成一具行尸走肉,被仇恨和怨怼折磨得似鬼非人。我被老皇帝斩断了脊梁,碾碎了傲骨,践踏了尊严,不论我是清醒着还是在睡梦里,我都有无尽的恨化在窗外的太液池里,将其尽数染成毒汁。”
“您知道么?我身上有着去除不掉的腐臭,那是浸泡在污泥里多年不见天日沾上的气味,若不以这样浓重的香料熏染周身,像您这样目下无尘,见不得脏东西的人八成都不愿与我待在同一间屋子里。”说着他又笑了起来。
明景宸这才真切地意识到,原来自己的嗓音能发出这样的悲音。
许是开了个话头让他有了一吐为快的兴致,明琬琰道:“我曾经有过一个未婚妻。”
这事高炎定也曾提及,说是当年明琬琰冒充他人身份进京赶考,得中二甲进士,因人才品貌绝佳,兼之家境清贫,帝京中很多高门显贵便都想招他为赘婿,他身份暴露之前正与阁老家的曾孙女议亲。
想必他现下提到的未婚妻就是此女了。
可当日高炎定只说了明琬琰身份被人揭穿后如何,并未再提到过韦氏女,莫非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明景宸疑惑顿生,忍不住侧耳倾听。
明琬琰道:“当年韦阁老要招赘我做他的曾孙女婿,私下里还安排我与韦姑娘见了一面。自爹娘死后,任伯他们仍要我避世隐居,我偷偷跑出来,不过是为了赌一把,博个锦绣前程。那种心惊胆战,东躲西藏的日子,我真的不想再继续过下去了。我明明还那么年轻,自小也饱读诗书,我的傲气不允许自己这样窝囊地草草过完一生。”
明景宸听到这儿已经黯然神伤,明琬琰这种身不由己的日子,是自己造成的,自己果然才是一切悲剧的源头。
“我心知能搭上韦阁老的大船相当于是找了座强有力的靠山,即使将来身份暴露,看在曾孙女的面上,韦阁老也得出面保我。况且韦姑娘品貌才情不凡,加之不俗的门第出身,能与她结为连理实际上是我高攀了。我与她一见如故,没多想便允了这桩婚事。可后来,我因遭人妒忌被同窗检举了身份,身陷牢狱,惶惶不可终日。”
【作者有话说】
咱们周五见~
第190章他真不行
说到此处明琬琰忽然莞尔一笑,不是那种满腹仇恨的阴毒冷笑,不是自嘲的讽笑,而是如同春日暖阳一般发自真心的笑容,“没想到我都落到那个境地了,随时会被处以极刑,她竟还来看我。她哀求她曾祖父使了银钱乔装成狱卒进来的,还给我带了棉衣被褥和酒菜。我永远记得那几道菜,一叠烩鸭信、一叠葵花斩肉、一叠葱泼兔,还有一碗冬瓜鲜。她还问我喜不喜欢吃鱼,她最擅长烹饪鱼汤,本想今日露一手,但考虑到鱼刺颇多,忧心我现下无心挑刺恐会扎到喉咙便没做了来,还说等我过几天出了狱,心情大好了,她再煮给我喝。”
明景宸叹道:“她是个好姑娘。”
明琬琰笑道:“确实,她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姑娘,在我看来世上再没有女子能与她相提并论。临走前,她宽慰我说,她曾祖父会设法营救我,不叫皇帝杀了我泄愤。那时候我就想,即便最后还是死了,倒也无甚遗憾。谁承想我没死成,皇帝竟还要封我为王。多么可笑!哈哈!”他笑得泪流满面,嘴角在笑,瞳孔里却只有晦暗阴霾。
明景宸问:“后来呢?后来韦姑娘如何了?”刚问出口他才后知后觉地想到,还能如何呢?有情人不得眷属,不是生离就是死别。
果不其然,只听明琬琰指着窗外那顷水光潋滟道:“后来,她就死在了那里,是被太监按进太液池里活生生溺死的。”
明景宸浑身一僵,虽猜到了结局,但面对残酷真相的时候仍不住心惊胆寒。
一个人为了那点子私欲竟然可以灭绝人性到那种地步!
“大家都说她是在参加宫宴时跑到太液池边玩耍不慎失足落水死的,可我一开始就知道不是,因为我亲眼看到她被太监按进水里,然而我却没有勇气去救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挣扎求救然后慢慢死去。”
“你……”
“我是个懦夫,当日皇帝就站在我身后掐住我脖子要我选择,是乖乖雌伏于他或者是去水里和韦氏女做一对鬼鸳鸯。”
“我选择了苟活,去做他的禁,脔。”
明琬琰脸上的泪已经干涸,只眼尾处留有淡淡的痕迹,他道:“我是个贪生怕死的小人,那时我才了悟,像我这样的人是学不来您的深明大义去舍身忘死的。这些年来我也知道外头是怎么谈论我的,但凡我还有那么点羞耻心,就该以死明志,保全清白。可我还是没有,为了活我什么都能做。可又控制不住自己满含仇恨的心,想要报复所有人。”
明景宸不禁问:“你要怎么报复?”
然而明琬琰只笑得意味深长,突然话锋一转,道:“我曾见过镇北王一面,就在这间寝殿里。”
明景宸:“……”
“我想那件事他应当不敢让你知道。”对方不怀好意地笑,眼里藏着暧昧的水光,叫人不禁想入非非,“在熏炉那边,还有那儿……”他指着那张被合欢花绣纹罗帐包围的床榻,“他抱我吻我,迫不及待想要与我成就鱼水之欢。”
明景宸:“……”
明琬琰促狭兼挑衅地望着他,俨然期待着能看到他为此失态的模样。
可惜他注定是要失望了,因为当事人听了这则艳,闻后,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反而问道:“你给他下药了?”
明琬琰笑容一僵,讥讽道:“何以见得?但凡是个正常男人都会有需求,镇北王年富力强,自然也不例外。那晚我都没说上几句话,他就已经把持不住与我成了好事。您也是男人,自然知道男人的劣根性,贪欢爱美不过是咱们镌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明景宸面不改色地说:“是么,可高炎定他不是个正常男人,他不行。”
明琬琰:“……”仿佛被道惊天巨雷劈了个正着,原先嘲讽的神情龟裂开来,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明景宸默念了一句“罪过”,想到要是让某人知道自己如此败坏他名声还不知要如何发癫,然而这一丝丝的负罪感并不会影响他发挥,“你竟不知道?纵是下了猛药,也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成不了事。”
明琬琰狐疑地打量他,“你在诓我?”
“我何必拿这种事玩笑?”明景宸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旁的我不敢肯定,但若非要说你和他之间发生了点什么,我是必定不会信的。你若不信,不妨回忆那天的情形,你俩之间真的有了肌肤之亲?”
明琬琰脸色黑如锅底,嘴硬道:“那夜我和镇北王确实共赴巫山,云雨恩爱,你再不愿相信,可那就是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