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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哪还有心思下棋,只用一种阴郁偏执的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对座的人看。明景宸浑然不在意是否有人对弈,挣脱开桎梏后干脆一手执白一手执黑,自顾自厮杀了起来。
很快棋盘上两军纵横交错,杀得难解难分,战局就此胶着住了,明景宸不禁支颐深思,旁边花尊里的玉兰花在他颈项里投下一道浅浅的影,春衫领口低,露出一截纤长的天鹅颈,上头一道玲珑的凸起,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摸一摸,最好能握在掌中细细把玩才好。
天授帝气归气,却早已看得欲、火焚身,恨不能当场剥了对方那件云峰白的春衫与之颠鸾倒凤。那点子龌龊的绮念让他面色呈现不正常的潮红,呼吸都粗重了不少。他的目光化作毒蛇下,流地在明景宸脸上身上四处游窜,仿佛沾了粘、液,湿漉漉地叫人作呕。
然而这一切明景宸浑然未觉,仍全神贯注地盯着棋盘苦苦思索破局之法。
天授帝被骨子里的邪火焚得坐立难安,一连灌了三杯凉茶才堪堪遏制住邪念,他笑得勉强,“小皇叔,咱们去园子里松散松散说说话好不好?今夜月色很美,朕让人在园中设了席面,你与朕对月共饮,岂不美哉?”
见人不理会自己,他兀自忍住怒意正待再劝解,忽然瞥见棋盘上情形,顿时如同在数九寒天里被兜头浇下一桶冷水,只觉得遍体生寒。
这一刻,隐忍许久的暴怒终于如火山喷发烧毁了所有理智,怒意直冲天灵盖,天授帝两眼蹦出摄人的光,五官狰狞可怖到极致,他一拳砸上去,整张桌案都跟着震了震,棋子就此横飞四溅,好端端的一局棋又被毁了。
可如果仔细去看,仍能看清棋盘上黑白两色杀得暗无天日之时,位于中央的白字排兵列阵隐约形成一个“炎”字在战场上搅弄风云。
第188章强词夺理
“你竟还想着他!明明在你身边的是朕,朕从年少时起一直恋着爱着你,你与他不过相识了一年半载,为何就是念念不忘那个狗贼!同样身为男子,论地位论权柄,朕哪点不及他,朕是真命天子,他是逆贼宵小,你不可以爱他!朕不同意!朕不允许!你是朕的!上天让你死而复生为的就是成全朕的真心!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朕!朕要杀了高炎定!灭了高家满门!杀!杀!杀!”
天授帝满目赤红,五官癫狂仿佛着了魔,一阵破口大骂后又将目之所及包括那盘棋砸了个稀巴烂。
明景宸坐在一旁见他发了疯似地手舞足蹈,大肆破坏,目光冰冷又痛心。
他早就发现老皇帝沉迷丹药,随身的荷包里装的不是香料,而是各色不一的金丹,时不时拿出来磕一粒。
现下这个样子,想是来时的途中刚吃过药,加之急怒攻心,助长了药性从而狂躁魔怔了。
天授帝封魔了一盏茶功夫才逐渐平静下来,他瘫倒在地,面上的红光在药性发散后快速敛尽,脸色蜡黄,布满虚汗,连眼神都变得钝钝的,如同浑身的精气神被抽去了大半,愈发显得老态龙钟。
明景宸道:“陛下,服食丹药不亚于饮鸩止渴,您自小就有娘胎里带出来的不足之症,合该延请名医,好生调养才是正道,怎可寄希望于方士炼制的丹药?那里头有朱砂、水银,非但不能祛病消灾,反而积了毒素在体内,于龙体无益。您也读过史书,过去那些求仙问道、祈求长生的皇帝,又有哪个真的长命百岁,举霞飞升了?陛下,不可不慎重。”
天授帝边咳嗽边捂着胸膛呵呵地笑,他盯着明景宸的眼睛如同两道深渊,里头鬼气森森,暗无天日,“怎么没有成仙的皇帝?孟昶不就是一个?”
明景宸不以为然,“那不过是民间百姓们以讹传讹罢了,岂能信以为真!”
天授帝却道:“是真是假又何妨?若是前无古人,那朕就做开天辟地以来的第一人。”
见他执迷不悟,又深知再劝也是徒劳,明景宸索性闭了嘴不再言语,只盯着滚了一地的棋子默默出神。
天授帝道:“小皇叔,多年后再见,没变的只有你的形貌,其他的都变了……为何会这样……”
明景宸叹道:“臣变了,陛下又何曾一成不变。”
天授帝苦笑道:“时间若是能回转到那年的毓华宫该多好,做太子比当这劳什子皇帝快乐得多,至少,当年还是太子的兕奴能获得小皇叔全部的青睐,而不是现在的唾弃鄙夷。如果能让你重新用那样的目光看朕,便是不做这个皇帝也是值得的。”
然而明景宸却全无感动之色,甚至有些残酷地道:“陛下难道不就是为了快乐才把皇帝做成如今这个样子么?享天下之富,竭百姓之力,以奉耳目之欲,岂不乐哉?”
天授帝一愣,面上再也装不下去,冷冷地道:“小皇叔,莫非你真的是铁石心肠?否则为何不管朕怎么示弱讨好,你都能无动于衷?”
明景宸道:“并非臣铁石心肠,而是陛下不曾出帝京看过外面的民生疾苦。臣从北地一路南下,所过之处哀鸿遍野,白骨成堆,那些都是您的子民。当您的子民正在受苦受难的时候,陛下您又在做什么?”
天授帝却颇为厚颜地道:“并非是朕让他们食不果腹,曝尸荒野的,要怪就怪老天爷这些年来水灾、蝗灾各种天灾不断,又有那起子狼子野心,辜负君恩的反贼企图作乱篡权。你也说了,朕是个凡人,既是凡人,老天爷下多少雨,刮多大的风,人心如何,朕又怎么管得了?”
“强词夺理!”明景宸怒叱道,“您身在其位,不仅不谋其政,还一味推诿责任,这是人君所为么!”
天授帝冷笑道:“说来说去,小皇叔不过是因为有了心上人,胸膛里的那颗心就也跟着长歪了,旁的人一概入不了你的眼。民间有句俗语,夫唱妇随,朕看你是有了鸳盟,便顺道换了个姓氏,还给姓高的狗贼当起了说客马前卒。怎么?是想让朕无地自容好顺了你们的心意立马下道诏书禅位给镇北王么?”
天授帝两眼沁着毒光,不惮于把最恶毒的话用在明景宸身上以此来发泄他心底的妒意和仇恨。
在怒骂声中,明景宸不禁恍惚地想,到底是人变了还是当初自己看走了眼,竟然愚蠢到寄希望于一个稚嫩少年能扛起千斤重担。
天授帝骂了许久,直骂得口干舌燥,巧的是,恰逢他跟前得用的秦太监有事来寻,老皇帝虽万般不愿,但似乎那事颇为紧急,由不得他不去处置,也只好带着秦太监离开了毓华宫。
他一走,明景宸浑身绷紧的弦蓦地一松,连时间流逝都像一下变快了许多。
明景宸站起身走到园中,目之所及仍旧空无一人,仿佛整座毓华宫只困着自己一只孤魂野鬼。这几日天授帝不在的时候,他已经把这片殿宇楼台逛了好几遍,在反复确认后发现,这里平时真的像自己见到的那样是没有人看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