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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一听说庄子里得了几篓秋蟹,想到明景宸从南边儿来,定是爱吃的,便也不嫌烦了,让膳房尽快收拾妥当了送到听雪堂来。
膳房的人用花雕喂饱了螃蟹后,将之与生姜、紫苏叶上笼屉一块儿隔水清蒸,再佐以菊花蜜、姜末、香醋等调制的蘸料,吃起来味道清香鲜甜,肉质细嫩,膏脂丰腴,真真是秋季不可多得的美味。
为了讨好心上人,高炎定可谓是使出了浑身解数,秋蟹甫一上桌,他就摆弄起蟹八件,想亲手拆一只肥美的螃蟹给明景宸吃。
结果他笨手笨脚的,螃蟹被他拆得七零八落不说,两只蟹腿儿还横飞了出去落在明景宸手边的醋碟内,溅起的醋花弄污了对方的衣衫。
梅姑忍着笑连忙要去找衣裳给他换上,却被阻止。
明景宸一边用湿帕子擦拭袖口,一边没好气地道:“现在换了也是白换,一顿饭的功夫也不知要废几身衣裳,如今外头兵荒马乱的,可不敢这般破费。”
话里话外阴阳怪气得很,不过高炎定早习惯了明景宸时不时的指桑骂槐,现在他又忙着与螃蟹较劲,压根没功夫与对方斗嘴。
明景宸见他弄得一片狼藉,心底不由地升起一股烦闷,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到后来,干脆夺了他手里的物什,自己亲自动手也好丰衣足食。
原先不好使的蟹八件在明景宸手中像是变了个样,只见他十指灵动,对着一只蒸得金黄的秋蟹敲敲打打,不过一会儿功夫,就捣鼓出一碟的蟹肉和膏黄来。
葱白的玉指将蟹壳儿放在最上面,高炎定眼睛蓦地睁大,只因那只刚被明景宸拆得内里空空如也的螃蟹如今又完好地伸着八只细腿儿和两只大螯卧在瓷盘中。
高炎定不信邪地用筷子尖戳了戳那只螃蟹,蟹壳一歪散了开来,惹得明景宸冷哼了一声。
高炎定讪笑着拎起装有姜茶的小壶给他倒了一盏,“景沉真是吃蟹的大行家,不过你体弱,饮不得黄酒,这东西寒凉,配着姜茶会好许多。”说完又替自己满上一杯花雕,举杯邀明景宸共饮。
对方又哼了一声,听在耳中是又骄气又可爱。
明景宸把那碟蟹肉推到高炎定手边,自己又取了只螃蟹拆了起来。
见他拆螃蟹拆得自得其乐,高炎定有些手痒,他照着明景宸的样子又试了一回,可惜让他在战场上横扫千军他在行,对付小小的一只螃蟹实在是为难了。
无奈之下,只好作罢。
明景宸很快拆好了第二只螃蟹,梅姑立刻端了装有茶叶水的盆儿来给他净手。
等擦干手上的水后,他才拿起筷子夹了些蟹肉在醋碟中蘸了蘸放入口中。
“如何?”高炎定期待地望着他。
明景宸觉得这人越发奇怪了,想知道好不好吃,自己尝尝不就得了,于是他直白地道:“你不会自己吃么?”自己都已经给他拆了一只了,他还想如何?莫非还要自己亲手喂到他嘴边?
高炎定见他眉心微蹙,只能见好就收,开始慢慢品尝对方亲手拆的螃蟹。
结果没吃两口,就见金鼓急吼吼地从屋外跑了进来,连往日的礼数都顾不得了,将封了火漆的军报交到他手中。
明景宸啜了口姜茶,暗暗用眼角余光关注高炎定的反应。
只见对方一目十行地将军报看完,凌厉的五官凝了肃杀,方才饮酒吃菜的闲适散漫荡然无存,浑身像是一柄即将出鞘见血的宝刀,半敛着锋锐的煞气。
“啪”的一声,高炎定将军报拍在桌上,由于幅度过大,醋碟倾翻,将纸张染透了大半。
明景宸借着抢救军报的时机,一边用帕子将上头的醋汁吸干,一边快速地将内容大致浏览了一遍。
原来,祁州牧魏言詹通敌,导致去增援的三千鹜州军全军覆没了。
高炎定眉宇间一派山雨欲来的阴霾,他强忍着怒意问金鼓:“报信的人呢?”
金鼓道:“他拼死逃出,受了很重的伤,方才交代完就昏死了过去,现下正在大夫那边诊治。”
高炎定摩挲着手上的墨玉扳指,沉声下令道:“备马,取本王的盔甲来!”
金鼓为人机灵,先一步想到了这茬,早就命人去取了盔甲在廊下候着,听到吩咐,立马招手让人拿过来。
高炎定步入内室脱下家常衣裳,披甲执锐地走了出来,甲胄在烛光下亮堂堂地泛着冷茫,像是提前把凛冬的寒意带到了人间。
他提着短刀就往外走,可刚跨出一只脚突然一个急转身走到明景宸面前,不由分说地将人搂入怀中。
明景宸猝不及防之下,脸颊狠狠磕在坚硬的甲胄上,显出几道红痕来。
他又气又恼,不知对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在发什么疯,边挣扎边骂道:“你有病!”
高炎定不舍地放开他,想为他揉一揉脸上压出来的痕迹,奈何军情紧急,压根没有多余的时间给他与心上人用来依依惜别,只能匆忙地留下一句,“我尽量中秋前归来,届时你我再接着品蟹饮酒罢。”说完,眷恋地深深望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明景宸走到门边,对着黑夜中渐行渐远的火红帽樱注目良久,最后无声地叹了口气,调转回屋。
梅姑见他面上神色恹恹,忙将筷子塞回他手中,劝道:“菜都快凉了,您好歹再用些。”
明景宸望着两碟没怎么动过的蟹肉,发现连向来爱吃的秋蟹竟也激不起丁点口腹之欲,他将筷子一放,让梅姑叫人把菜撤了下去,自个儿坐在书房的窗边望着天际的蛾眉月出了许久的神。
【作者有话说】
螃蟹超好吃哟(ˉ﹃ˉ)小宸的感情比较内敛和慢热,所以这段期间会感觉他不怎么care王爷,大家别急哟!
第79章清扫祁州
因着鹜州军的变故,高炎定连夜点兵,亲自率众横跨甘、鹜两州前去援救。
他们一路衔枚疾行,长途奔袭,于第三日傍晚来到鹜、祁边线。
只要再往东疾行十来里路,就能穿过界碑到达祁州境内。
此时夕阳西下,橙红色的光亮将苍穹和将士们的铠甲染成同一色泽。
高炎定心底默算着时辰和路线,朝左右传令兵道:“速速传本王军令,命众将士原地休整半个时辰,今晚随本王连夜突袭祁州。”
“是!”
军令层层下达,即便是在此刻,他麾下部众也丝毫不见紊乱散漫,仍旧军容严整,威武勇健。
高炎定一边就着凉水吃干粮,一边在脑海中演算着今夜将要面对的各种状况及应对措施。
鹰隼般的利眸还不断关注着周遭的风吹草动,即便现下闲适地靠坐在树干边,他整个人却像是一只机敏警惕,令人望而生畏的猛兽。
突然,他快速地咽下口中的食物,蓦然站了起来,瞳孔中倒映的霞光迅速收敛,变成附着的坚冰。
他身后的将士很快也发现了异样,将高炎定围拢在中央安全地带,严阵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