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鲜血还是不可避免地沾到他纯白的衣物,甚至脸颊上也溅上一些,宛如雪地盛开的梅花。
麒麟捂着伤口,快要站不住:“你现在赶本座走,就是要我的命。”
江荼横眉冷对:“你的命关我何事?”
话虽如此,他还是下意识看向麒麟血肉模糊的伤口。
麒麟没有撒谎,伤口太深,直入脏腑,而且覆盖着一层灵力也无法冲散的阴气,如果不及时医治,光感染就能要了他的命。
“你不会见死不救…”麒麟捂着伤口,血从指缝间流出,“救救本…救救我,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你要什么…我都为你取来。”
他看准了江荼不会放任他去死。
连已经死去的修士的尸体,江荼都不忍他们曝尸荒野,何况一条活生生的麒麟命。
江荼果然如他所料地犹豫了,目光审视地落在麒麟身上:“你还有没有别的仇家?”
据说战神勾陈神君屠魔无数,一旦出手就是血流漂杵、斩草除根,江荼真怕他又引来什么寻仇之人,将他的山头再打出几个坑。
麒麟哪敢跟他说实话,实际上他仇人多得四只蹄子加起来都数不清,知道他下凡历劫,正排着队要他的命。
他诚恳地摇了摇头:“没有了。”
“…”江荼的眉头缓缓松开,眼看麒麟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终于松口,“你说得对,此地偏僻,山下虽有城邦,但都是普通百姓,而即便你能撑到找到会法术的医修,但很不巧,你的伤,非医修之尊者不能治愈。”
麒麟被他唬得一愣:“连你也治愈不了?”
江荼摇了摇头,盯着那对麒麟耳,心里已经盘算着等下该如何蹂躏:“医修至尊,当今修真界,只有一人。”
麒麟的耳朵果然紧张地竖起,像两个小旗子。
江荼伸出一根手指:“——恭喜你,医修至尊,正是我。”
应该说,当今的修真界至尊,就是我江荼江曜暄。
麒麟的心悬起又落下,感觉自己狠狠被眼前的男人戏弄了一通,但暴戾如他竟然不觉得生气,委屈地嘟囔一句:“怎敢如此耍我…”
江荼却收敛了神色:“我当然可以救你,却不需要你的人情。我只要你做一件事,只要你答应,我就救你。”
麒麟没有拒绝的理由:“好说,本座现在就答应你,本座堂堂战神,一言九鼎,你说就是,无有不从,无有…”
江荼打断他:“给我的山、我的花草、我的灵兽、我的地,道歉。”
“——不依。”麒麟的话音和江荼同时坠地,他猛地吸了一口凉气,“你说什么?要本座给一座山道歉?!”
江荼徐徐开口,声如朗日:“一言九鼎的勾陈神君,这里是人间,您可以看不起凡人,却必须守凡人的规矩。想要留在我这里,也要守我的规矩。”
“人间草木,自然枯荣,大地、飞鸟、走兽…您破坏了自然之理,剥夺了他们的生命,难道不该向他们道歉?”
麒麟低头看着地上的坑,许多杂草在坑周围摇头晃脑,好像正在骂他。
他缓缓吞咽一下,尾巴在身后羞耻地夹紧。
第087章光兮曜暄(五)
“这就是勾陈神君?真是威风凛凛,好不一般,就是开膛破肚…像野生的。”
“你那是没看见,他刚刚对着咱们道歉的模样,一点也不服气的样子,像是要把我们生吞活剥了。抖抖。”
“有曜暄在,他岂敢生吞活剥咱们?得是曜暄生吞活剥他才对吧。”
麒麟跟在江荼身后,江荼的灵力覆盖在腹部创口处,不断收拢着撕裂的血肉。
他古怪地歪过头:“怎么感觉那么多人在说话?”
江荼平静地看他一眼:“草木絮语。”
又觉得困惑:“你是天界神仙,却听不懂吗?”
草木鸟兽,没有被人性复杂屠戮,是天地间最本真的生灵。
身为掌管天地的神明,怎会不懂苍生之言?
麒麟表情微变:“…不懂,天界从无草木这样无价值的东西,也无…你怀里的这个东西。”
长尾山雀又往江荼怀里钻了钻,把自己藏得更严实。
“就连监牢里,”江荼道,“都有虫豸灰鼠存活,他们的存在并不讨喜,但对自然轮转,仍有价值…不,我们并不能评价其他生命的价值。”
“神界…”
若神界竟比人间还要荒芜,比人间还要傲慢,人们又为何要成仙?
江荼并未直接说明,摇摇头,带着麒麟坐进他的小山洞里。
麒麟一撩衣摆:“本座喜欢这里,不拘小节,比天上那些奢华宫殿好多了,你…你叫什么名字?”
“曜暄。”江荼忽略了他话里乱七八糟的内容。
“曜暄?好名字!你就叫本座麒麟吧,叫勾陈也行,”麒麟的鼻尖用力耸动着,“这洞穴里有一股好香的味道,曜暄,你闻到没有?”
江荼心想,近来他闭关修炼,已多日没有焚香,洞穴内除了冷气,就只剩寒气:“没有,什么味道?”
麒麟思索片刻:“像是烈火燃烧的余烬,却又如寒冬霜雪间的梅花,片刻浓郁,片刻清浅。”
倒说得头头是道的,可熏香最讲究调和,如此矛盾的味道,决计不可能出现在他的山头。
该不会是打架时伤到了脑子,从而影响了五感?
江荼反手扣住他的寸关尺往桌上一按:“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他早就想问了,神仙下凡体验人间,不往城镇里跑,往他的偏僻小土丘跑什么?
麒麟的心跳很有力,不像撒谎:“本座下凡历劫,力量被封印大半,遭到此前的仇家寻仇,边战边退,意外到了你这,并非有意叨扰。”
江荼微微挑眉,如此听来还真是巧合。
他的疑心消去大半,目光落在麒麟从刚才开始,就在发间轻颤的麒麟耳。
蓬软的绒毛覆盖着,耳尖有两绺极长,听说叫做倔强毛;没有找到所谓的聪明毛。
麒麟被他看得耳热:“你喜欢本座的耳朵?曜暄,本座的耳朵可不是谁都能摸的。”
江荼立刻摇头,想想可以,真的摸,就显得他太无礼:“不想摸。我去取药。”
说罢,他就起身离去。
麒麟对着他的背影哑然:“…但你对本座有救命之恩,若你想摸,本座也不是不能给你摸。”
“…真是奇怪,本座何时心甘情愿给别人摸过耳朵?他给本座下春.药了?”
另一边,江荼行至洞穴深处,右拐,便有瀑布从极远处的山峰奔腾而下,汇聚到江荼脚下时,已经成为温驯的水泊。
江荼弯下腰,手掌拨开泉拍岸边石升腾的雾气,一个小瓷瓶便出现在石凹处,被灵力蕴养,散发出柔和光晕。
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