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自己怀里睡觉的小少年,一下释然了。
这么多年,就黏人这一点没有长进。
江荼自然地伸出手,搭在叶淮发顶,轻轻揉了揉青年的软发。
叶淮果然很吃这一套,眼眸眯起,一对麒麟耳咻地一下冒出来,他捉着江荼的手腕,将耳尖送进江荼掌心:“师尊,摸摸耳朵。”
江荼如他所愿,冰冷指腹捏了捏柔软的耳尖,耳尖便立刻更加卖力地蹭他掌心,痒痒的。
叶淮对着他微笑。
江荼的动作忽而一顿,想起来自己是因为身子虚弱才睡下,古怪地问:“我睡着这段时间,你可有做什么?”
叶淮眨了眨眼,困惑神情异常自然:“不曾。师尊可是身子不适?”
江荼摇摇头:“没有。”
不仅没有不适,甚至舒适过了头。
五脏六腑都被暖流包裹,侵入骨髓的寒冷消失不见,如浸泡在温泉里。
这种感觉江荼很熟悉。
神交。
也不是第一次了,自从他展露出衰弱的迹象,叶淮总会趁他“睡着”溜进他的房中,用神识交融的方式替他疗愈。
其实大多时候江荼都是清醒的,但他只当不知道,为了杀妻证道的计划忍了叶淮不断僭越的神识。
只有实在过火,连他也忍不住的时候,鼻腔里会溢出些克制的闷哼。
但此后便会迎来更加激烈的入侵,叶淮像好不容易得到主人褒奖的小狗,更加卖力。
江荼的耳廓有些发烫,幸好屋内够暗,长发足以遮住耳根。
江荼冷冷扫了一眼叶淮。
——趁他睡着偷偷与他神交的小骗子。
以往骗人还会紧张,如今竟已经脸不红心不跳了。
他的教育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罢了,江荼决定不再关心这糟心事,问道:“先前让你去看司巫的信笺,看了吗?”
叶淮也正色起来:“看过了,师尊。”
司巫信上说,三年期限已到,神君当立刻前往灵墟,镇守天河结界,护佑苍生。
“准备什么时候动身?”江荼看他一眼,见叶淮神色自若,并无抗拒颜色,稍稍放下心来。
叶淮思忖片刻:“我没有问题,即刻便能动身,师尊...灵墟山危险,师尊不如留在来去山派,待我解决黑袍人,再来迎你。”
他既想与江荼同行,又不想江荼涉险,况且灵墟山不过黑袍人随口一提,谁也不知道他到底会不会袭击过来。
但无论真假,修真界都严阵以待,不愿空明山悲剧重演。
江荼无情地开口:“你尚未至天阶,就有信心击败黑袍人了?”
叶淮一愣,黑袍人的实力深不可测,但如果他都战不胜黑袍人,那么修真界实在可以坐着等死了。
江荼却不这么想,手掌握紧袖中还灵丹。
宋衡给他药时忧心忡忡,一副想要拦他又知道拦不住他的纠结模样,地府向来能拿到一手消息,足见黑袍人的威胁,比之昔日有增无减。
他不能让叶淮独自面对。
但江荼决定用迂回的方式,这些年他研究了许多民间话本,阎王爷学习能力极强,即便冷心冷情,也能将欲拒还迎学个七七八八。
江荼审视的目光落在叶淮脸上:“你想我同去么?”
叶淮张了张嘴,话还没说,江荼又命令道:“把你的尾巴露出来。”
叶淮瞬间僵住,在江荼不容置喙的语气中,麒麟尾悄悄垂下。
江荼又问一遍:“你想我同去么?”
麒麟尾小幅度地摇动起来,尾尖翘起,像一团蓬松的彩色棉花。
动物本能骗不了人。
叶淮小声道:“...师尊,你欺负我。我、我当然想和您一起,但灵墟山实在危险...”
江荼的目光仍在他的尾巴上,从容地从话本中摘出句子,道:“危险与否并不重要,你想,我便与你一道。”
——话音落下,叶淮的麒麟尾像上了发条一样拼命地摇动起来,好像要将主人此刻的惊喜全抒发出来。
江荼一哂:“走吧,事不宜迟,尽快动身。”
第066章灵墟变(三)
灵墟山乃七大仙山之一,与相对僻远的空明山不同,灵墟山坐落于七座仙山连线的中央,山不高,水亦不深,经济却发达,城镇围绕而建,山脚下更是商贸遍地,一派欣欣向荣。
仙山之间相互独立,隶属空明山的中界仙门难以直接用长生梯前往其他上界仙山,甚至想要前往灵墟,还需批复才能进入。
此时此刻,北狄城,两名值守的灵墟修士正检查着来往行人的通行证。
“真是一茬接一茬,人多得没完...不该来的都来了,神君大人却还没来。”瘦的那人冲来者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赶紧进城。
胖的那个在马车尘土中呛咳不止:“到时候神君来了,那个什么黑衣人不来,不是更搞笑?不过我听说啊,神君不过是个二十岁的毛头小子,二十岁的时候你我还在干什么?别指望了,还是得靠司巫大人。”
瘦子点点头:“听说三年前司巫大人请神君上昆仑虚,结果神君的师父...叫什么来着?哎呦,又来人了。”
只见一辆破破烂烂的马车从远处驶向城门,驾车的是个年轻男子,生得剑眉星目,俊朗非常。
灵墟修士看愣了一瞬,感慨这世上竟有人生得如此完美。
但也只是一瞬,因为青年的衣着和车马一样,都透露着浓浓的穷酸和廉价感。
“通行证拿来,”瘦子伸出手,一边补充被打断的话,“反正姓江,竟拒绝了司巫大人。能上昆仑虚是旁人几辈子修不来的福气,也不知多大的脸。”
胖子跟着露出鄙夷神色:“说的可是呢,虽说这个江长老也是厉害角色,但再厉害的修士,能有司巫大人厉害?灵气能有昆仑虚充足?我看啊,该不会是神君的修为没有进益,不敢来了吧。”
两人对视一眼,好像达成了什么共识,一齐嘻嘻笑了起来。
那驾车的青年没什么反应,只撩开帘子,从马车里取出一枚令牌,递给二人。
突然,旁侧响起另一道带笑的声音:“是吗?那你们说说看,那个江荼到底是什么货色?”
此问一出,三人一齐看过去。
问话的青年戴着一副圆框眼镜,长发扎成一个麻花辫垂在身后,笑眯眯地拱了拱手。
胖子耸了耸肩:“听说那江荼长相阴柔,生得极美,神君出世时他们的法相还当众拉拉扯扯,我话就说到这里,诸位应当一听就懂。”
“原来如此,”眼镜青年夸张地感叹一声,“原来不是师徒,而是道侣。”
瘦子用暧昧的语气:“可不一定结了契...师徒之间,相互帮助,又不是没有,不要大惊小怪的。